议事厅内,完颜烈缓步踱入,扫视了一圈下方黑压压的人影,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上前坐到了主座的位置。
随着他的入座,一个手持人骨法杖,模样和他有三分像,一脸阴沉的老者,和高大魁梧,皮肤呈赤铜色的金刚,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手。
完颜烈环视一圈,缓缓说道:“召集大家的原因,相信大家已经清楚了。那残害上代族长的骨,又回来了。他不光杀害了我的孩儿,还叫嚣着要打倒我完颜阿骨的统治,将我的项上人头摘下,以敬冤死者之灵。众位,不知你们对他的说法,有何看法啊?”他冷笑着,看向了前方。
一个矮瘦的身影突然跳了出来,一脸愤怒的说道:“这杀害老族长的卑鄙小人,弑父的凶手!竟然还有脸回来?谁不知道大王爱民如子,勤俭节约,他怎敢说大王残暴?如此反复小人,我认为大王应该立刻派遣大军,击杀此人和覆灭叛军,以慰老族长的在天之灵才是。”
完颜烈看到那一脸愤慨的首领,心中有数,这却是他的嫡系了,也通过他让自己看一看这族内,到底有多少人心向自己,又或是那个杂种。
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多数首领都迎合此人的说法,但还有少数人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表示。甚至还有一些一脸的不以为然,却不发一语。
此时场中吵成一片,都是建议完颜烈派出大军消灭骨的提议,只是推荐的人选各不相同。此时的议事厅仿佛像菜市场一样,好不热闹。
完颜烈被吵得头疼,他正要开口,却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说道:“大王,老族长当年死的蹊跷,加上当年骨逃的匆忙,其中内幕我等却不了解。此次骨既然回来,我等却可以让他当面对质,这样不光可以捋清老族长之死的详情,也可以缓和众多兄弟族群的关系...大家都是同族,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非要打打杀杀呢?”
大厅内猛的一静,完颜烈心中一跳,放眼望去,却是一位浓眉大眼的汉子,一脸郑重的抱拳向他说道。
完颜烈暗自咬牙,这个叫孟斐的汉子,却是当年跟随老族长的亲信,对老族长一项忠心耿耿。且手握重兵,就算是他继位后,也不得不着重安抚。此人表现一向安稳,令他一直以为已经将其收服。没想到骨一出现,此人就立刻发难,可见他对老族长的死因还是有很大疑虑,却是不能再任由他活下去了。
心中想着,完颜烈却面色平淡的说道:“哦,孟将军的意思是,让我等将寨门打开,放下兵器,迎接那伙叛贼入我完颜阿骨部咯?”
孟斐一塞,但仍开口说道:“末将不敢,但末将认为其中必有误会。我等需要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只要能够解决他们反叛的原因,想必必然可以和平解决此次危机的。”
没想到完颜烈却勃然大怒道:“哼,此事必是那个弑父的卑鄙小人密谋,想要报复我等,以此推翻我完颜阿骨族南疆的统治罢了。当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就是这灭绝人性的畜牲亲手杀了老族长。此事早已盖棺定论,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孟斐还想在说什么,完颜烈却把手一挥,语气森然的说着:“孟将军,那群叛匪已经将我儿击杀,冲我完颜阿骨部杀来。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对抗,你却不但不想办法,反倒想着引那群叛匪进入我大青山,不知道居心何在啊?”
孟斐眉头一凝,起身抱拳,大声答道:“大王,本将对部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只是如今南疆形式微妙,如果此次我族选择与百族决一死战,那不论结果如何,南疆必然会陷入分裂,还望大王三思啊!”
下方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纷纷点头,认为孟斐所言有理。而完颜烈见势不妙,猛地一拍扶手,大喝道:“本王自有主张,绝对不会让南疆脱离我完颜阿骨族的统治。此次对战,本王会亲自出马,统帅我部的大好儿郎们,击溃百族,斩杀阿骨打,为老族长复仇!”
孟斐大惊,还想再劝,却见完颜烈脸色一变,喝道:“至于你孟斐,在我部众志成城一致对敌之际,不思反抗,反倒妖言惑众,动我军心,实是该杀!念你数十年中为我部立下的汗马功劳,免你死罪。左右,拉他下去,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孟斐见此,已知不妙。他只是苦笑着,淡然的看了一眼完颜烈,也不用人拖,自己转身走了出去。两名完颜烈的亲卫紧紧跟随,转眼间就出了议事厅。
完颜烈脸色如常,冷静的一条条颁布着军令。而大厅自从孟斐被带下厅后,便再也没人敢于和完颜烈反着干,于是很快,完颜烈便下完指令,宣布散会。
金刚坐在一边,等下边的人都走光了,才转向脸上露出疲惫之色的完颜烈,忧心忡忡的说道:“大王,那孟斐在军中颇有声望,且其义妹身为有火氏族长,实力不容小窥。现在对敌之际贸然将其关押,恐对我等不利啊。”
完颜烈揉了揉太阳穴,却冷笑着说道:“就是要押下这孟斐,以此逼迫祝融那厮为我出力。派人去有火氏,通知祝融,孟斐与敌私通,却是被本王发现,当场拿下。现在已关入天牢听候发落。如果她不想这个义兄死去的话,就三天之内,带着她的火神卫来此听从本王的指示。如此,本王或许能够饶他义兄一命。”他说着,眼中却有一丝杀意闪过。
金刚若有所悟,心悦诚服的抱拳说道:“末将遵命。”
而完颜烈却转向一旁神色阴沉,长的和他有三分像的老者,语气恭敬的说道:“巫老,不知您可曾和万虫谷联系过了?那边如何回复?”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一顿手中人骨法杖,缓缓的说道:“蛊神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说大王你要将往年的贡品翻倍,他或可出手相助一次。”
完颜烈立刻脸色扭曲,满脸愤怒的说道:“还要翻倍?为了凑齐每年千对符合他要求的童男童女,南疆就已经被搞得民不聊生了。更何况那些金银珠宝,几乎要掏空了千族的库存!再翻倍,本王也不用别人来杀了,自己抹脖子算了!”
老者不语,而完颜烈喘了一阵子粗气,平静下来后,却冷笑着说道:“劳烦叔父告知,就说他的要求,本王答应了。只要他能出手,帮助本王平定百族,何愁凑不齐他需要的贡品?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南疆,是本王的南疆,任何敢于反抗的人,都要死!哼哼,哈哈哈!”
完颜兀术看着神色癫狂的完颜烈,心中暗暗摇了摇头,神色却平淡的朝完颜烈一拱手:“老夫必不负大王重托,请蛊神出手,覆灭百族联军。”
。。。
九月二十五,在汇聚了百族大军后,骨终于有了动作,他亲帅万军,兵锋直指青山山脉,完颜阿骨族的祖地。
而密切关注骨的动态的完颜烈,却并没有派兵中途阻挡,而是任由其长驱直入,在离青山山不足二十里处扎下营寨。
就这样,完颜烈率领聚集的两万多名完颜部战士,和骨召集的百族万余名战士对峙起来。双方都仿佛信心十足,等待着什么信号,然后雷霆一击,覆灭对方。
此刻天色已晚,骨站在一处山峰上,远望着完颜烈军容齐整军营,神色间却有一股惆怅。他的身后,是与之相比相对散乱的百族大军的军营。而在他周围,苏灿和白云、黑土与他并肩而立,只是少了爱丽丝和安德鲁的身影。
苏灿见到骨的神情,不由笑道:“怎么,大仇将报,骨你看起来却又些不开心。难道事到临头还犹豫起来了?这可不像你。”
“怎么会,”骨收回了眼神,看着苏灿沉声说道:“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斩杀完颜烈那畜生,怎么可能犹豫?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和他兵戎相见罢了。况且,下方的很多都是我曾经的子民,战友,伙伴。没想到有一日我却要向他们出手,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苏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骨沉默了片刻,话音一转,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好笑的说道:“恐怕狼牙他们现在,正在紧张的盯着那些木像,祈祷我们能够成功吧?”
提到这个,苏灿也不由得莞尔。当日苏灿提出解决蛊神这个难题,却是令众人半信半疑,即使现在两军对阵,也不能够让他们放下心来。说实在的还是蛊虫千年来在南疆肆虐,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是青狼、乌云这样的大族族长,对其都十分忌惮。万虫谷的蛊神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恐怕已经和神仙在每一位郑国人心中的地位相当,容不得他们不恐惧。
此刻他们正在军帐中,等待消息。而至于判断的方法,却很简单。南疆人有拜鬼神的习惯,而蛊神却是其中祭拜最多的对象。狼牙等人早从它的信徒那里夺来了几个蛊神的神像,如果蛊神有什么不测,那么神像上必有反应。到时联军士气大振,就是用兵的时候。
苏灿心中想着,却对骨说道:“如果没有猜错,那蛊神就是出手杀害老族长的凶手。可惜你却不能亲手斩杀此人,为老族长报仇了。”
骨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没有关系,有爱丽丝他们出手,蛊神自然插翅难逃。至于真正杀害我父的主谋,完颜烈,我会亲自动手,将其斩杀,以此祭奠我父的在天之灵。”说着,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斧柄,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众人沉默着,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军营的点点火光。
夜深了,骤然自己的军营中,传来数声惊呼,其中包含的喜悦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神像破了,神像破了!蛊神那邪物必已身遭不测。我南疆百族有救啦!”
苏灿和骨不由相视一笑。此战,胜负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