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血腥场面,饶是见过场面的月姬都隐隐有些不适,但还有任务在身,屏息缓了缓,长舒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清明怀中站起。
她思索着,驱邪之事接下来肯定是要做的,但是可见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所以一定得查清楚。
想着拉了拉一旁晴明的衣袖,看向了他眸光烁烁的狭长眼眸,这才反应到他站的很近。另外他很细心的在两人周身施了一个小型的净化术,身上清雅如竹的气息似乎都笼在周围,让月姬心底有种莫名的触动。
“那个,晴明师兄,接下来我想去问问他。”月姬收回视线,视线飘移到别处,就是不看对面,佯装这将飘到脸颊旁的一缕发丝理到耳后。
“嗯……那样也好,走吧!”
像是看透了她此时的困窘,装着一本正经的安倍晴明的唇角微扬,随后很快的侧身走过,在前方独自引路,芝兰玉树,衣衫被风吹起,更显身姿的清瘦和修长。
“嗨!”月姬忙答应一声,正色跟在晴明身后。
两人亦步亦趋的走远,摒去了身后的凄冷,春光与暖日撒在脚印中,揉碎了一地温柔。
话说当年山中和青梅原子在十几岁时,先后来到藤原宅做佣人,两人勤勤恳恳,为人和气老实。两人的感情也是与日剧增,商量好攒好钱就回故乡种田成婚。
可谁知,因为元子年岁芳华,长相愈加清丽秀美,现任藤原家主看上了原子,强抢了元子做了贴身侍女,生生拆散了两人。甚至还拿山中的性命威胁她,对她百般凌辱,苦不堪言。
山中后来被放了出来,听说是元子以腹中孩子相胁,这才救出了他。回到家的山中身负重伤,绝望而愤恨,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每日活在悔恨和痛苦中。
当听到元子不久后自绝的消息,他发疯一般跑到藤原府邸,恳求见她最后一面。
还是以前共事的一人看他可怜,告诉山中在他走后,元子身怀有孕又被前老家主霸占,胎儿因此流掉了,她不堪受辱就自绝于此了,为掩饰这个丑闻,她的尸体也被管家趁夜烧化,埋在了院中的树下!
自己的未婚妻倍受侮辱,死无全尸,他恨呐!于是划破了脸,改头换面潜入府中当了看门人,伺机报仇。
接下来就遇见了元子怨气化成的鬼怪。
这一切让人唏嘘,人心竟惨酷如此,此刻的月姬深深感受到了,掩藏在人类躯壳中,却比妖魔鬼怪还要恐怖残忍的人心。天道轮回,如今管家已为此被复仇,而藤原家主真应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月姬脸上悲愤交加,看着被用铁链栓在牢房中的枯糜老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着的事情,所持的仇恨和愤恨贯穿了他的一生。
灰白的乱发掩盖了混浊的死寂眼珠,枯骨一把,迟暮之年的他说出了真相就已用尽了最后的精力,他快要死去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带回元子婆婆的骨灰,你们以后会相聚,一直一直在一起。”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眼神却坚定而隐忍地看向生机逐渐陨灭的老人,久久沉默着。
“月姬师妹,走吧!”晴明以手拍上她的右肩,接着扳过她僵硬的身子,擦干她的凉透的眼泪,牵着她走出了门外,一路上的两人静默着,什么都没说,或者谁都没想说。
月姬早早就回到了屋内,连午饭都没有吃,屋门在内锁住了,就一直独自待在里面,谁叫也不应声。
今晚风静夜朗,鬼怪没有再来。贺茂忠行交涉后,山中的尸体才被要出来,入土为安。贺茂保宪强支起伤躯要去看看月姬,被自己父亲呵斥后拦住,之后晴明便自荐前去。
思量下,嘱咐了些许话语,这才放他离开。
夜色已深,晴明来到了月姬的门前,屋内的灯还没有熄灭,摇曳微动的屋中人影映在白色窗纸上,颇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氛围。
“月姬师妹,今日之事不要困扰了,我……大家都很担心你,特别是保宪兄!”晴明敛起心中思绪,垂眸屈指扣响了门扉。
可是窗边的人影只是顿了一瞬,接着远离了原来的地方,变得模糊。
晴明轻叹了一下,转身背靠着门弦,双手垂落两侧,敛入了月白色的宽袖里,不知做何言语,他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个女子而心生波澜,谁知如今就有了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的视线总是被她轻易地吸引,笑乐嗔悲无不让自己心动,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可偏偏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被世人所容的,这样的,这样是多么残酷呐!
“月姬,你一直都很灵敏,今日之事我也懂你的心思,可是自古以来人的身份和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我们所做的也只能是遵循。”
“也许你还不懂这世间的险恶,一味地赤子之心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就如同人无法抵抗神意。”
“我们没办法奈何他,因为我们身处的地位和身份限制了我们,人生而就有各种的束缚,我们只能在这个圈里做事做人。”
“做任何事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你不仅仅是一个人!”
“还有山中我们已经将他安葬,接下来就是元子冤魂的度化了。这个还需要你,请多多保重。”
回答他的是终于熄灭的烛光,以及静默着的夜色。
这样就好了,晴明转身凝视了一会儿身后的屋子,接着看向了天边皎月,神色淡淡的,眼中的月色有一瞬变得些许温柔,可深处却含着挣扎与不可明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