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山,寒冬来临。木屋的屋檐下结出了长长的冰棱,树上也挂满了冰珠。先生宣布停堂,开春再上堂。秋时整日待在暖和的屋内看书,春生和夏菲仍然在山上四处奔跑。
秋时看累了书就和冬白说两句,冬白点头摇头地回应她,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秋时和冬白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
冬白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一团,它开始向成年犬的形态发育。之前秋时还能勉强把它抱在怀里,现在是怎么也抱不起来了。偏偏冬白还不自知,秋时一坐下,就摇头晃脑地往她怀里趴。秋时给它指了指那个加大的蒲团,冬白不为所动。反复几次,它才委屈巴巴地过去。但是,冬白总要把蒲团挪到秋时旁边,身子趴在蒲团上,脑袋放在秋时的膝上。
寒风呼啸的一个晚上,秋时正在屋里看一本讲人间风俗的书,冬白对着门口叫了两声。秋时起初不甚在意,直到听到风中夹杂着什么声音。那声音像是幼崽在叫,而且声音越来越急。秋时放下书,推开冬白的脑袋,走出门。院子的白雪中,有一条又窄又浅的痕迹——那是一只小猫爬出来的。小猫尖利的叫声刺的人耳膜疼。冬白没在意小猫,对着树林深处又嚎了几声。冬白的嚎叫没有恶意,秋时就没再管它。
把浑身是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猫抱起来,送到屋里,秋时简单捏了个驱寒的法诀,小猫停止了颤抖。这只小猫估计刚满月不久,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冬白凑过来,打量着这只小猫。面前猛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脑袋,小猫吓得往后一缩。秋时拍了拍冬白,示意它不要吓着小猫。冬白委屈地哼哼了几声。
外面天寒地冻的,把它放出去显然不安全,那就暂时养着吧。秋时无可奈何地想。既然要养它,那叫它什么好呢?总不能小猫小猫的叫吧。秋时苦苦思索起来。
“冬白,它叫木子狸,以后是你妹妹了。”秋时摸了摸冬白的脑袋,给它认了个妹妹。
晚上睡觉时,秋时遇到了麻烦。小猫体弱畏寒,放在自己床头最好不过。但是,秋时把小狸放在床头,准备睡觉时,冬白突然从蒲团上蹦了起来。秋时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冬白只是睁着水漉漉的大眼睛,凝视着床头的小狸,随后就要往床上扑。
冬白的爪子还没搭上床沿,秋时就连忙制止了它:“不可以,床小,睡不下。”冬白的眼睛越发湿润,用爪子指了指床头的小猫,嘴里呜咽了几声。
“它还小,而且体弱,需要待在暖和的地方。”秋时蹲下来,抚摸着冬白。晚上睡觉的时候,秋时可以捏灵诀取暖,但离她越远,灵诀的效力越低。
冬白也不知听没听懂秋时的话,一转头就把小狸衔在口中,然后快速回到了蒲团上,把小狸围在自己怀里。秋时看着冬白的动作,也知道冬白是要自己给小狸取暖。只是她不明白,小狸待在自己身边和冬白身边不都是一样的吗?
冬白对着秋时昂了昂脑袋,示意她快去睡。秋时也不再多想,很快入眠。
次日清晨,秋时在院子里烤野鸡。冬白围在她身边静静地看。很快,野鸡的焦香味四处弥漫,引得在室内呼呼大睡的小狸蹒跚出门。秋时撕下一小块鸡肉,剩下的都给了冬白。冬白正要狼吞虎咽,一扭头发现秋时正在把鸡肉撕成细丝,那只猫正望着秋时。冬白突然学着秋时的样子,把鸡肉扯成条,然后把小狸衔过去。小狸吃着冬白的鸡肉条,而冬白把秋时手上的鸡丝舔干净。
秋时的第一想法是,真是兄妹友爱啊!然而,后来她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兄妹友爱!
几天后,春生和夏菲来找秋时玩。当时秋时正在看书,冬白的脑袋伏在她膝上打盹。冬白最近又长了,而且总是大半夜去山林捕猎。因为秋时早上总会在院子里发现刚断气不久的野鸡野鸭之类,有一次甚至还有一头羔羊。也许是天性使然吧,秋时暗想。小狸也长了一圈,许是这几天油水吃多了。它也在打盹,被冬白用爪子搂在怀里。小狸几次想靠近秋时,却都被冬白按着尾巴,动弹不得。秋时以为它们是在玩,也就一笑了之。
意料之内地看到了那只猫,春生和夏菲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只有两个人才能领会的笑容——那只猫是他们放在秋时门口的。没办法,这只猫起先出现在春生门前。对养育幼崽毫无经验的春生带着它去找了夏菲,夏菲也是束手无策。后来想了想,要不然给秋时?毕竟秋时正养了一只,如果喂食可以一起喂,倒也方便。然而,秋时肯养这只幼崽,冬白不一定同意吧?想到时刻和秋时腻在一起的冬白,两个人有些犹豫。
有时候冬白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春生和夏菲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怪怪的。在秋时面前,冬白就是一只眼里闪着星光,嘴角上扬的白色大犬。然而对着夏菲和春生,就是一幅冷清的样子。有时候春生和秋时无意间有什么触碰,它甚至会瞪春生。一开始春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只狗怎么会瞪人呢?直到有一次,三人相约喝青杏酒。春生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的酒碗,正好秋时的碗就在旁边,想着用一下也没关系,伸手就要去拿,结果被一只横空出现的爪子打断。冬白怒目圆睁,还压抑着低吼了一声。春生只得就此作罢。直到临走前,他还时不时受到冬白的瞪视。
然而,和秋时讲的时候,秋时“噗呲”地笑了出来,转头对向冬白:“你会瞪人?你瞪一个我看看。”回应她的,是冬白黑漆漆,水漉漉的大眼睛和上扬的嘴角。秋时觉得冬白如果化成人型的话,一定是时刻在微笑。
为了避免被冬白记恨,春生想到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让秋时自己发现这只猫崽。秋时要养,冬白难不成还能阻拦?还能以此打击冬白,以报被瞪之仇,春生暗戳戳地想。而且正好让猫崽分散秋时的注意力,否则秋时的眼里只有那只会瞪人的狗了。春生不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绝倒,抱着猫崽笑了起来。看着旁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哈哈大笑的春生,夏菲打了个冷颤:“春生,你别笑了。突然有点冷。”
“嘿嘿嘿嘿……我们快点把猫崽放秋时门口吧”,春生急不可耐地说。把猫崽放门口之后,两人还隐藏在附近的树林中等待了一会,直到确认秋时把猫崽带回去才离开。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的。春生和夏菲刚进屋,冬白就跳了起来,然后衔起怀里的小狸,把它甩向春生。春生连忙接住飞向自己的小团。秋时愣了愣,“冬白?”语气中满是疑惑,难道冬白不喜欢小狸?但是冬白明明给它取暖,喂它吃东西啊。
春生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夏菲飞快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春生立刻心领神会。
“啊哈哈,好可爱的狸花猫。冬白也是真聪明,看我一直盯着它,就让我抱抱它。嘿嘿嘿……”春生说着说着还挠了挠头。
“几天不见,你怎么又多养了只猫?猫崽哪里来的?”夏菲尽量掩饰神色的不自然。冬白直接冲两人翻了个白眼,非常人性化地“哼”了一声。
注意到两人的言语和神情,再想到捡到猫崽的那天晚上冬白毫无恶意的嚎叫以及它今天的反常表现,秋时豁然开朗。“猫崽是你们放我门口的?直接给我就可以啊,怎么搞的那么麻烦?”秋时有些苦笑不得。
“嘿嘿嘿,这不是……嘿嘿嘿……”春生在冬白的瞪视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冬白的眼神怎么有点渗人呢?
没有理会他们为什么这样做,秋时指着小猫说:“木子狸,这个名字不错吧?以后就叫小狸吧。”
“嗯,有名有姓,不错不错。”夏菲接道。不管怎么说,把小狸扔给秋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冬白,它早就知道了,再掩饰也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