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婴儿的黑色布袋周围并没有人走动的痕迹,雪地还是一片平静,没有凹陷。
婴儿的布袋上面也能看到不少的白雪,大雪是在凌晨5点左右停的,看来它被放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可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卫兵发现呢?这点让人感觉非常奇怪。
“什么事?”杨绛的电话接通了,一道雄浑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报告长官,我们在玉城的边界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杨绛说道。
“说来听听。”对面很严肃。
“我们所停放的汽车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婴儿,我们请求下一步指令。”
听到这件事情后,对方沉吟了片刻,他知道今天杨绛护送的是怎么一个人,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你们先不动,原地待命,我会让城内安管人员前来调查,另外,保护好祁司令和祁夫人。”
“是。”杨绛看了一眼祁海,然后回答道。
他们的通话都是秘密进行,旁人无法洞听,所以,当杨绛挂断电话之后,司机和祁海纷纷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上层指示,让我们原地待命,等会儿会有人来清理现场,我们可能也需要接受一个检查,短时间内离不开这里了。”杨绛看着他们解释道。
“真是的,凭什么我们也需要接受检查啊。”司机发出一声牢骚,不过他也很清楚知道这是怎样一个严重的事,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祁先生,耽误你进安全区的时间,做为负责人的我非常抱歉。”杨绛向祁海低头说道。
“没关系,5年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祁海耸了耸肩,很释然。
“吱吱。”雪地凹陷的声音传出,三人纷纷把目光放到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柚子!”祁海大吼一声。
正要迈步继续前行的柚子突然被这一声镇住,浑身像被电击过一样抖动了一下,缓缓地歪过头,看向叫住她的男人,嘴巴微微张起,想要说些什么。
“不行!”祁海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柚子的手不让她继续前行。
“阿~阿~”轻微的声音从柚子口中传出,但始终没有说出自己的话,好像是因为着急,眼睛中也开始冒起了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不行!”祁海继续说道,没有松手,反而握的更紧。
看着这一幕的杨绛和那个司机,他们没有说话,这一路上类似的场景他们已经见到的够多了,只要不是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们都不会去阻止。
“他——孩——孩子……”女人用不连贯的嘶哑声音把话从口里说出来,没被祁海握住的另一只手还颤抖的指向那个包裹婴儿的布袋。
“轰。”一道惊雷在祁海脑海中爆炸,多久了,自己没有听到柚子的声音了,自从儿子死去之后,柚子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别说是说话,就连日常的生活都不能自理,需要他照顾。
这一幕对祁海的打击非常之大,看着妻子那梨花带雨般容颜,于心不忍,拉住她的手也松开了些。
“孩——孩子——哭——泣……”柚子的声音再次从口中说出来,表情看上去非常的伤心。
祁海把柚子的手慢慢放开,人失神的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自责,又似乎是在感到喜悦,没人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祁司令!”杨绛提醒到,这个时候,再不提醒,一旦柚子和包裹婴儿的布袋发生接触,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得把电脑上面那个取消按钮按下,他必须对整个安全区的人民负责。
祁海没有理会他,杨绛急的自己走了上去,上级刚刚吩咐他保护好祁司令和他夫人,如果现在发生这种事,他不好交差。
但是,他刚走向前,就被祁海伸出一只手阻拦住,冷漠又平静的话语从祁海口中说出。
“让她去吧,或许这样她会更加开心。”
“可是,这样的话,你们会失去进入安全区资格的啊!”杨绛焦急道。
“没关系。”祁海坦然一笑,“反正我又不是为了进入安全区而进安全区。”
他这么说,杨绛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看着一步步缓步向前的柚子,想起祁海简介上面描述的那些,他大概已经猜到祁海内心的想法。
“对不起,祁先生,您此次进入安全区的行程将被取消,抱歉。”杨绛回答道,随后把电脑上面那个显示取消的选项按了下去,而看着这一举动的祁海没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一样。
做为军人,其实早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更何况,他还曾为司令,要是没有这种气魄,也没办法胜任那个职位!他把目光开始放到不断前行的柚子身上,好像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的女子,别无其他,只要她高兴,他就开心,她伤心,他也跟着悲伤。
柚子一路向前走着,走的极慢,原本只是相隔了十米左右的路程,对她来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十分艰难,泪水不断从她眼中涌出,滴落在地上,融化一滩白雪,细长的长靴上,也尽沾满了雪的痕迹,地面上,出现一个个深浅的脚印。
她走到婴儿面前,轻轻抖开包裹在他皮袋上面的积雪,露出一副慈美的笑容,将保护婴儿的最后一层防护去掉,一个肥嘟嘟的圆脸顿时出现在空气之中,他小嘴大口大口的张着,哇哇的贪婪的吸吮着这个世界的空气,不过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估计是刚出生没过去多久,就被抛弃在这里了。
柚子把他轻轻抱起,皮袋里面是一个温暖的布裹,刚好可以让人抱住,上面还散发着暖暖的温度。
柚子轻轻的抚摸着婴儿的脸颊,然后把手指缓缓放进婴儿的嘴里,没有牙齿的婴儿顿时发出呜呜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连最后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想必是,哭累了,睡着了,柚子轻轻摇晃着他,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这一切,祁海就一直看在眼里,嘴角不禁展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后,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就被士兵团团包围住,士兵之前一直没有行动,是因为在寻找线索,如果那个婴儿是HVI病毒的感染者,那么放他在这儿的那个人肯定逃不了嫌疑,既然出现在城区范围内,必然会留下线索,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其控制住。
但是看为首士兵将领的表情,众人便能猜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回事,你们长官不是让你们原地待命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将领愤怒的指着杨绛教训道。
虽说杨绛和他们不是一个领域的官员,但是,摆明的,走来的人要比杨绛更高级,而且这还是在他的管辖区域,杨绛硬不起来。
“对不起,我回去后会接受处罚!”杨绛回答道,他明白将领所指的是什么。
“那……那个……我也有罪。”司机抬起手,表示自己的办事不利,但是却只被将领瞥了一眼。
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电脑上面显示的行程终止,也被将领看到,接着又恶狠狠的注视了他们一会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先下去吧!等会儿自己去录口供!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将领吩咐道,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把这个婴儿放到这里的人,还有怎么处理这个婴儿和这个现场。
待杨绛和司机走到一旁,将领也来到了祁海身后。
“司令。”将领对着祁海称呼了一声,并且标准的行了一个军礼。
祁海没有回头,目光放在柚子身上,其实,这个将领一出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不过没想去理会而已。
“抱歉,让您在我的管辖区域发生这样的事。”将领对着祁海说道。
“没关系,你看现在的柚子是不是更开心了。”祁海笑着回应着,手指指向柚子所在的方向。
将领顺着祁海所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现在的柚子比他之前见过的柚子更加活泼了许多。
他是和祁海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对祁海的性格自然有所了解,从他儿子感染HVI病毒之后,他就发现祁海开始变得有些压抑,在部队里面信誉也受到影响,再之后他儿子突破警戒区防线,闯进监守区的事情,质疑他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多,或许是因为迫于压力,又或许是真心想和家人好好生活,他才辞去司令一职的,谁也不好说,但是,在这位将领心里,祁海绝对是他所敬佩的人物之一,看到这一幕之后,内心竟然也感到有些心酸。
“防疫站的人马上就会到,到时候,还希望司令能和夫人去接受一下检查。”将领道。
“没问题。”祁海点头,“不过,程铭,以后也别再称呼我司令了,我已经辞退了。”
“收到!”程铭再一次向面前的人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祁海依旧没有回头看,他嘴角保持着微笑,目光始终凝聚在柚子的身上,那个表情,是多么的让人羡慕。
顿时,一句诗词也在程铭心中悄然响起。
多少年,风云聚散,英雄退幕,戎马衣甲解数,不为荣权,不图富贵,只求家人幸福……说的可能就是这个吧。
只是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几人从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