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坐，只有老瞎子和何清水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老瞎子一边吃还一边嘀咕。“该死的混蛋玩意儿，连一点味道都没有，还好意思想吃我，不好吃也得把你咽了，浪费我那么长时间。”
小清水心中只有两个字，好吃。
何爷爷心里在想，这老瞎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会解毒，还是在忽悠自己？
亓虎也在开小差。这蟒蛇很不简单，可能是异兽，他们负责打猎的十几个人单独见到都只有跑的份，这老瞎子不简单。
何清水感觉生活好幸福，每天都有好吃的，就是这天一直不亮，感觉怪怪的。另外自己感觉一切都是既陌生又熟悉，但是幼稚的心性也让他不太在乎这些。
老瞎子大口大口的咬着蛇肉，也不管它是烤焦了还是没熟，呼吸有些急促。老瞎子很烦躁，突如其来的一切的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完全不像以前诸事尽在掌握的感觉……自己判断失误了，而且被出卖了，最后还是被自己亏欠最多、最不敢面对的人给救了，随后迷失在了时空海，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小世界，破界的时候却出了意外，失去了笑傲穹宇的修为，还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还被小花蛇欺负了……
老瞎子想将所有心神都投入到报复小花蛇中，但是他做不到，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心中不断重现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最后一击时自己被她推出界外的画面。忍住不去想后面的情景，忍到咬牙切齿，忍到浑身战栗，忍到一双赤眸再也遮盖不住。
何爷爷和亓虎早已将何清水抄走，退的远远地，现在的老瞎子很不对劲。
何爷爷开始怀疑山鬼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啊……”
老瞎子跪向火堆，疯狂锤砸，火星四射。草棚被引燃了。
老瞎子终于暴走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小花蛇的纠缠，结果现在的一切都失控了，这里给他的感觉是完全陌生的，以往的经验全都不管用，自己不能重新修炼了，可能恢复不了修为了。
何爷爷带着何清水退的更远了，他只希望自己的草屋不要受牵连。
何清水好奇的盯着趴在地上大吼大叫老瞎子，扯了扯何爷爷的衣服道：
“何爷爷，他被烫到了吗？他难道不会吹一吹吗！”
何爷爷没有心情跟何清水开玩笑了，草棚已经烧了起来，老瞎子还在跪伏在燃烧的草棚底下。住在远处的人也都被惊动了，正在大呼小叫的往这边赶。
亓虎有些发憷：“何爷爷，你说这能烧死他吗？我感觉他不像好人，不能留。”
何爷爷有些为难。这人疯疯癫癫的，上来就要借火吃大蛇，还知道小清水中毒了，现在又发疯想自杀。这跟自己当初来到这里时的兴奋和珍惜完全不一样啊！
“何爷爷！”
“何爷爷！我们来了！”
“何爷爷……怎么了，怎么烧起来了”
“何爷爷你们没事吧？”
“……”
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整个草棚顶都在燃烧，火光下雨一般往老瞎子身上落，老夏子的粗布衣服早就在火堆中烧了起来。
何爷爷有了计较：“快！救人，把他弄出来。”
亓虎急了，“何爷爷！他……”
何爷爷一抬手打断了亓虎的话，
“他对我们没有恶意，而且，我感觉他不简单，很有可能有办法救小清水。”
众人一阵忙活，草棚烧没了，好正在没波及到旁边的草屋。
老瞎子被人泼了水，蒙眼布和衣服都没了，正闭着眼光溜溜地躺在屋前。众人远远地围观。
“何爷爷，这个，是人吗？怎能身上一点事情没有？”
“对对对，我刚刚还看见他眼睛放红光，这不会是深山里跑出来的什么脏东西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何爷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低头，何清水又不见了。左顾右盼，却见何清水从屋里走了出来。
何清水感觉老瞎子好奇怪，怕烫，却不怕冷，都光溜溜了，还被泼了水，反而没了反应。他想起了自己晚上睡觉时盖的兽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清水已经拿着兽袍，一路小跑过去给老瞎子盖上了。
亓虎赶忙上前，想将何清水抱回来。
老瞎子猛地睁眼抬头，看向何清水。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全是红色，血红色！
众人齐齐吸气后退，何爷爷也被镇住了，亓虎原地颤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不怕我吗？”
老瞎子开口了，对着何清水说。亓虎又在原地停了下来，明明寒风阵阵，他却连冷汗都下来了。
何清水摇摇头，“我也被烫到过，但是我没有哭。”
老瞎子闻言一骨碌坐起来，吓得亓虎都退了一步。
“谁说我哭了，老子一生从来没哭过，更何况现在我连哭的能力都没有，哪里可能会哭，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啊？”
何清水也学老瞎子坐在地上，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
“你刚刚趴在那里哭了，哭的可惨可惨了，我以后可不要跟你一样，你看你，哭的我家棚子都倒了，好没出息。”
何清水指了指已经烧的只剩立柱的草棚说道。
老瞎子呼吸又越来越急促，眼中的血色开始流转，点点血芒溢出眼角，仿佛那不是眼球，就是一个团血水。
亓虎一咬牙，准备将何清水抢过来，刚迈出一步就发现那对血瞳在对着自己，亓虎猛地顿住，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老瞎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眼中的血光停止了流动。再看向何清水。
“看来你的眼睛伤的挺严重的吗，你记得是怎么伤的吗？”
何爷爷忙插话道：
“小清水不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了，他是我们捡回来的，捡来时脸上都是血污，那血有毒，应该就是从眼睛开始感染的。”
老瞎子苦笑，“不记得了？不记得好啊，什么都不用想，什么烦恼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用背负了。”
老瞎子一边说一边摇头。何爷爷也抬脚跟上亓虎，继续说道，
“那大人你现在可以帮帮他了吗？我知道您不是一般人，肯定比我们这些避世不出的人懂得多，您想想办法，只要能救他，您把我这草屋一并烧了也行。”
老瞎子将兽袍好好地裹在了身上，站起身想看看草棚，挡在老瞎子和草棚之间的人立马散开，给他的视线让道。
“放心，我会还你草棚。另外，你们要围观我到什么时候？没见过男人嘛！还这么多大老爷们算怎么回事！”
周边的人都随着老瞎子的视线屏住呼吸，不敢随意乱动。
何爷爷适时站了出来。
“听我说各位，他不是什么怪物啊！是人！你们放心，没事的，我要请他给小清水治眼睛。今天的事就是个意外，谢谢各位帮忙，各位都忙去吧，这里不用管了，剩下的交给我。”
众人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亓虎松了一口气，感觉没事了，一抬头却看见那双红色的眼睛又在看着自己，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老瞎子在亓虎惊恐的眼神中，走到他面前，然后就见老瞎子从亓虎兽袍下漏出的布衣上撕下一块来，绑在了眼睛上。
亓虎又是长出了一口气，瞬间感觉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变幻无常。
“果然还是遮住好。”
亓虎下意识的开口了，说完就后悔了，好在老瞎子没有反应。
“我这双眼睛以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仙子皇女求着想看，我都没理他们，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就偷着乐吧。”
老瞎子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何清水面前，蹲下身子再次查看他的眼睛。
何清水感觉这个自称老瞎子的人好厉害的样子，似乎大家都很怕他，不敢靠近他。只是刚刚看见他把眼睛蒙住了，现在又来看自己的脸，他能看见吗？是不是傻？
老瞎子有些无奈，自己现在除了肉身坚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手段。
除了这双巅峰时连时空海都遮不住的眼睛，但是现在使不出神通，只能被动看穿眼前的一些东西，而且是被动的，无法控制，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以前他为了克制这种不可控因素，还特意炼制了一条遮天绫，但是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经连一条裤衩都没有了，连衣服都是在路上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没了神通，这双眼睛也只就只是颜色特别些而已。
何清水看着老瞎子在自己眼中模糊阴暗的脸，开口问他，
“我以后真的会像你一样吗？我也要把眼睛遮住吗？”
老瞎子莞尔，考虑了一会，解开自己眼睛上的布条，给何清水围上，说道：
“这就是你以后的样子，你看见了吗？你看见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吗？”
何清水站在原地，转转头，发现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老瞎子笑了笑，“这就是你以后的生活，一个全部都是黑色的世界，喜欢吗？”
“我不喜欢，什么都没有。”
何清水摇摇头，接着继续扭头四处望，企图找到点跟黑暗不一样的东西。
老瞎子将何清水的眼睛解开，重新围在自己头上，告诉他：
“以后的世界你没得选，到时候周围只会剩下黑暗，你只能看到你自己，除此之外你只能去听，去摸，去闻，去感受，你没得选……”
老瞎子摸着何清水的头跟他说，心里却在想，因为你是凡人，因为现在的我也是凡人，所以你暂时没得选，万一在你有生之年我恢复了，而你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那倒是可帮你一把。
何清水略作思量，突然笑了起来。
“我还可以吃东西，反正它们都是黑乎乎的，都不好看，看不见就算了。”
老瞎子无语，心想这孩子可能有些傻，但是在这种窘境面前，傻反而是一种优点，是幸福。对老瞎子自己来说，装傻反而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老瞎子继续问小清水：“你不怕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吗？”
何清水挠了挠头，“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啊，又好像有一些东西，但是我数不出来，我想想啊……我好像有很多好吃的，因为每天都有好吃的可以吃。”
何爷爷再次上前。
“小清水的部落应该没了，可能受了太大打击，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这两天感觉他有点怪怪的，一开始我以为他可能是惊吓过度后反应不过来，忘了疼痛，可是现在我感觉，他好像确实不怕疼。”
沉吟了一会，何爷爷继续补充道：
“不对，小清水不是不怕疼，他也怕烫，怕痒，但是他在受伤之后就不怕疼了，像是摔得很重，伤口流血，他都没感觉。他还对血腥味特别敏感。今天他可能也是因为闻见你扛过来的那条大蟒的血腥气了，才会跑到前面斜坡上，眼睛又看不清，就摔了，还划破了脸。”
“不对不对！”
何清水摇头高声道：“不是那条蛇，是他身上有气味，跟血很像，但是不难闻，还有点好闻，不像虎叔身上的那种有点恶心的味道。”
亓虎脸色有些黑。老瞎子却来了兴致。
“哦！有意思，你居然能闻见我魂血之躯的气味，我的身体已经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意志彻底压制了，应该是没有任何气息泄露的，你居然能闻见，还真是有意思，你可能还真不是个普通凡人。”
听老瞎子嘀咕了半天，什么也没听懂，何爷爷感觉老瞎子更神秘了，心中的希望也更大了。
何爷爷正打算开口，就被老瞎子打断。
“好！你也算跟我有缘，这个世界可能就你一个了，我就在这里待些时日，看看你会不会给我些惊喜。要是什么都没有，那就算了，要是真的有奇迹发生，那我们俩的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哈哈哈……”
何清水全程没有听懂，只是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就有些不开心。在他的认知中，自己以后也是要蒙着眼睛过日子的。
何爷爷有些兴奋，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但是他感觉希望又变大了。
亓虎却在想，他要是能把这蒙眼视物的神奇本事交给小清水，那以后也确实不用担心他的眼睛了。
就这样，老瞎子住在了清水寨。他在何爷爷的草棚原址上搭了一个小草屋，守在何清水旁边，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