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温受了很多伤,恍惚间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那人也满身是血,正和敌军殊死搏斗。
若不是大雨冲刷了那人脸上的血,或许夏知温还认不出来他。
新登基的皇帝——齐恒,此刻本应在皇宫中指挥作战的人,却身在战场。
夏知温突然又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铠甲却只会毫无章法地挥舞长剑的人,动作笨拙,非常不灵活。
那是当朝的丞相,郑匡。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一个想法突然从夏知温心中萌生。
皇帝与丞相皆来此地,皇宫就成了一座空城。
如果这些人全都战死,那么敌军就可以直接进入皇宫,京城中,便不会再有战火。
他懂了!
他懂了为何皇帝会封锁消息不让城中百姓逃难,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皇帝早已和敌军达成共识,此战若胜,敌军暂且放弃攻打京城的念头,若不胜,则皇帝大臣身死城外,皇位拱手相让。
如此一来,城外的斗争便不会波及城内,百姓便不会受殃。
若皇帝镇守宫中,敌军入城定会祸及百姓,皇帝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敌军所要的,是皇帝的命,而皇帝想要的,则是百姓的生。
且民族傲骨不可丢,不愿投降,所以便城外决生死,城中迎新皇。
夏知温对齐恒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能以己命换百姓命,且不丢民族傲骨,只此一人!
愿战者城外战,愿降者城中侯,若败侍他主,若胜仍为臣。
丞相郑匡,也可谓忠烈也!
年过六旬不惜与人以命相搏,明知不可胜仍不屈不挠,在他心里对国家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有此皇帝,有此大臣,国家何愁不昌盛!
夏知温相信,如果此次能战退敌军,那在齐恒的带领下,国家定会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根本不需要另一个王朝来拯救!
夏知温看着如蛮夷般的敌军,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穿着不属于中原的衣服,狰狞着要拿下这块土地。
夏知温越战越勇,一时间周身十尺之外无人敢靠近。
凌绝走进屋檐下,询问栾华近几日可有见到夏知温。
栾华说,未见。
扶风从外面赶回来,跟凌绝说,他看见夏知温骑着马出城了。
碧顷说城外此刻正在争斗,死了很多人。
凌绝忽然明白了那日夏知温的脸色为何辗转不定,他在做决定,要不要为国家死。
凌绝转身走进雨幕,向着后面的三人道:“走!去救他!”
扶风,碧顷,栾华:“是!主人!”
一声闷响,夏知温慌忙抬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一把弯刀砍在了齐恒的肩膀上,齐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刀刃,大量的血从手心和肩膀涌出来。
“哼!”
手握弯刀的人大哼一声,粗犷的脸上满是阴狠。
看着因受伤虚弱不已的齐恒,开心到顶点。
“小皇帝!你要死了!可惜啊你才做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真是太可惜了!”
齐恒艰难地抬起眼,大雨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但他也知道,这是敌军的首领。
齐恒声音铿锵:“你答应我的…不要忘!”
答应不伤害百姓,给他们安定的生活。
敌军首领却突然一笑,弯腰看着身受重伤的齐恒,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齐恒震惊,不甘心道:“你!”
“他们是你的百姓,可不是我的百姓,我只喜欢我的子民,等我们进了京城,我就屠光这里所有的百姓!把我那在严寒之地的子民都接过来!让他们看看这里的土地是多么好!”
齐恒无比愤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弯刀紧紧压住。
敌军首领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挥起大刀砍向他,而他根本避无可避。
夏知温紧张地焦头烂额,拼了命要过去救他,却被敌军围着根本抽不开身。
这算什么?皇帝不惜用性命作为交换的东西,却轻易地被人丢在地上。
眼看那柄穷凶极恶的弯刀就要砍在齐恒身上,齐恒闭上了眼,等待着属于他这个末代皇帝的宿命。
夏知温的意识全都放在了齐恒身上,疏忽间,就被一把弯刀刺破了肩膀。
夏知温内心在祈祷,如今能拯救这一切的,只有凌绝。
夏知温的眼睛有些模糊,他很想质问凌绝,你为什么还不来!难道当真对我毫无感情吗!
“凌绝!”夏知温对着天空大喊。
万念俱灰间,那柄要砍在齐恒身上的弯刀停在了空中。
数十把要刺在夏知温身上的弯刀也停了下来。
夏知温的眼中聚满了光亮,感受到了,这来自物司的气息。
空气被凝固,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活动,这和碧顷森冷的寒气不一样,是干净而温暖的。
来人并没有杀意,只是单纯地想控制这里的局面而已。
有一人突然出现在夏知温身旁,那人白衣似雪,蓝瞳灰发。
他围绕一周看了看夏知温的伤势,看见他肩膀上的伤面露苦涩。
叹了口气:“唉,还是受伤了!不过好歹没死,要是主人来了发现你死了可就大事不妙了。”
朝夏知温身上一点,夏知温立刻就可以动了。
扶风刚要抓住夏知温将他带离这个战场,却突然被夏知温抓住了胳膊。
扶风惊慌失措,不知道夏知温要干什么。
夏知温却又突然放开了扶风,快速往齐恒的方向奔过去。
他夺下那把快要触碰到齐恒的弯刀,手起刀落,砍下了敌国将领的头颅。
他承认他这是在作弊,但为了百姓,为了种族不被灭亡,他不得不如此,若以后要惩罚,就惩罚他一个人好了。
齐恒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而敌国只会给这里带来灾难。
“哎!你在干什么呀!”
扶风慌慌张张,他没想到自己速度最快到这里救了夏知温,而夏知温却靠着他的力量杀了一个人类。
夏知温拎起敌军将领的头颅,登上城墙,居高临下地看着混乱不堪此刻却一动不动的战场。
扶风一直跟在他身后念叨:“你在做什么啊?”
但夏知温并不理会他,虽然夏知温知道这个物司其实也很可怕,曾经将他钉在墙上,还给了他灵粉。
但他此刻不能顾及这么多,有太多人的生死在他的手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夏知温对着身旁的扶风道:“能否麻烦你解开一下禁制?”
现在夏知温已经安全了,解开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扶风却看出了端倪。
这夏知温,是要用这敌军将领的头颅来逼退敌军。
杀一个人保全这么多人,夏知温还是很聪明的嘛。
不过…主人曾说人类兴衰由己,夏知温靠自己取了敌军将领首级,是否不合规矩?
可现在人都已经杀了,这规矩显然已经违背。
自己又没办法让那人的脑袋再长回去,还不如帮了夏知温的忙,反正看那人的面相也不是什么好人。
扶风一笑:“当然可以。”
扶风话音刚落,下面的人就已经恢复了动作,但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夏知温提着敌军将领的首级大声道:“杂碎们看着,你们的将领已经被我杀了!如果你们再不退兵!都将死在这里!”
夏知温一把将手中的脑袋抛出扔在敌军军队中,瞬间引起一阵阵骚动。
凌绝登上城墙,看到夏知温无事放下了心。
扶风面色很不自然,躲躲闪闪地唤了声主人。
很快,敌军便开始动摇溃散,有人开始往回逃跑。
朝廷部队士气高涨,开始往回杀,丞相摇旗呐喊,冲在了最前面,当真是老当益壮。
终于胜了。
夏知温眼前一黑,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