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九五年,即,太初元年,正月初八,巳时初刻。
中山国,无极县,西南偏南,城郊一里处,一座有些破落的乡下小院,借着一片稀稀落落的林子若隐若现。
“吁吁吁~”
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带起片片鲜被踏足的草皮,奔至院外停下。
“师兄,是这里吗?”
声音很好听,它的主人一头如瀑的青丝被简单束起,一双水灵的双眸之下,黑色的面纱掩住了大半面容,同样黑色的纱衣却掩不住玲珑有致的好身段,纤细的腰侧卷系着一捆长鞭,正是“缚仙”。
独孤明依旧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四下打量一番,微微颔首,答道:“应该是了。”
说着,两人便齐齐下马,迈步向那半启的篱笆门走去。
白风白毛见身上没了负担,耳鬓厮磨间,偷偷钻进了一旁的小树林。
院子不大,竹制的篱笆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茎蔓,若是真个入了春,应该也会是道不错的风景。
左侧一小片菜园,有一些刚发出的芽儿,也不知种的是什么。
右侧一个鸡棚,冬天还未走远,仅有的三只母鸡蜷缩着蹲坐在草堆上,但想来不是在孵蛋。
木头混着泥土堆成的房子左右各开了一扇窗户,却看不清内里具体隔成了几间。
房子左边紧挨着搭了个木棚子,摆放了些炊具,挂着些面饼子,此时,一股药味正从那里飘散出来。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此间的主人,不多时,一个面带愁容的青年文士从屋内走了出来。
文士细细看了一眼院外的两人,眉宇间带着疑惑,上前拱手相询:“二位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言语虽然说的客气,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独孤明也不生气,微笑问道:“足下可是徐庶,徐元直?”
文士上下打量了一眼,见这双男女尽管做江湖儿女装扮却又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远处的两匹骏马更非凡品,实在想不出自己的朋友圈中谁会结交这般人物,疑惑之余更添警惕,点头反问道:“不错,正是在下,敢问尊姓大名?”
见没找错人,独孤明从怀中虚摸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开口说道:“在下龙城独孤明,这是同门小妹貂蝉,今日特来拜访,这是孔明的书信。”
徐庶听他说起姓名,心中已信了七八成,只是犹有些骇然:“你是龙城城主?从龙城来到此地?”
“不错。”
见他还有些震惊的样子,独孤明有些好笑:“元直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么?”
“抱歉抱歉,二位请入内拜茶。”
徐庶侧身引二人入内,看着那个背影,目光闪烁,不知作何感想。
待得进了堂间,众人落座。
一边倒茶,一边告罪,言道:“万分抱歉,家中只有一个火灶,正在给家母熬药,这茶水是早些时候泡的,二位见谅。”
“无妨,今次我们来此,主要也是因为令堂的病情,孔明给你的书信,你可以先看看。”说罢,独孤明喝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耐心等待。
见他这副样子,徐庶也顾不得失礼,当面打开了那纸信看了起来。
“这信中所言当真?你真能治好我母亲的病?”
言语中的颤抖很直白的反应了徐庶此刻的心情,独孤明点点头,自信道:“千真万确!”
“扑通!”
只见徐庶起身退后两步,便跪了下去,双目含泪,俯首道:“城主万乘之尊,不惜亲身犯险,远涉千里之遥,前来救治家母,此恩此情,山高地厚,徐庶纵使做牛做马,也不足以报答万一。”
“咚!咚!咚!”
说罢,连扣三个响头。
独孤明看着他做完这些,上前把他扶起,顺手掸了掸他膝盖上沾染的尘土,调笑道:“你这小身板,做牛做马可载不动我,还是好好做我的智囊吧。”
“徐庶拜谢主公!”
独孤明看他感动得又要下跪,连忙拉住,心中不由得感慨,还是古时候好,单纯的人多,人心不古啊。
脑海中却是莫名的闪过了宇文胖子的身影,嘿嘿两声。
徐庶知道母亲有救,心情不由得舒畅,陪着独孤明重新落座。
“主公,家母现在还睡着,需要我去唤醒她吗?”
“不急,等令堂醒了再说。”
不知何时,貂蝉摘下了面纱,露出了皎丽的容颜。
徐庶心神放松之余,言语就显得随性的多,大方赞叹道:“貂蝉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仙女下凡,此等容颜,不知要羡煞世间多少女子。”
貂蝉平日里接触的生人并不多,也是难得受人当面夸赞,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独孤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这一路行来,大多是黑山军的地盘,即便是穿成这样,路上也遇到了两三次贼匪,若是按她喜欢的穿戴,我怕是没法活着见到元直啊。”
徐庶微微一愣,见他目光清澈,神情坦然,便也大笑接口道:“哈哈,那我徐元直岂不是要跟去阴曹地府才能为主公效命了,到时候我们便夺了那阎罗殿,主公来当阎王。”
貂蝉掩嘴笑道:“那先生你想做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呢?”
“咳!咳咳!庶儿,家里有客人么?”
“主公,家母醒了。”徐庶听得内屋传来的声音,简单道了句便起身向内屋走去。
见母亲挣扎着想要起身,赶忙上前扶住:“娘,你快躺下,是前些日子孔明信里介绍的人,龙城城主独孤明,他此次是专程来给你治病的。”
独孤明带着貂蝉跟了进来,二人都执晚辈礼:“伯母。”
徐母见到貂蝉,眼中艳羡:“城主恕罪,我这身子一半进了棺材,无法起身回礼了,这位姑娘是你内人吧,城主真是好福气,庶儿跟着你肯定也能有个好前程。”
貂蝉听了她的话语,心中甜蜜,又想起路途上独孤明旁敲侧击问及自己心仪何种男子,虽然被自己以心向仙道挡了回去,此刻却又充满了苦涩,默默不语,垂首静立。
“伯母,你误会了,貂蝉是我师妹。”独孤明稍作解释,也不多做纠结,直奔主题,出言道:“至于你的病,我能治好,你会长命百岁的,元直还等着敬孝道呢。”
徐母听了前半句,眼中一亮不知想些什么,以至于后半句也就没怎么听进去了。
独孤明转头向床边的徐庶说道:“元直,除了你和令堂,家中还有人么,若没有便收拾收拾行囊,我们准备返回龙城了。”
徐庶脸上带着疑惑:“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中只有我和母亲,可是主公,我母亲的身体无法远行啊。”
“不妨事,你先去收拾吧。”
见独孤明这般说了,徐庶不再多问,径自去了。
他家中本就清贫,几件随身衣物,一捧银两,布裹在一起,就算完了。
徐母带着些许不安,问道:“城主,我们这是要去哪?”
没有多做解释,独孤明只是微笑应道:“伯母宽心。”
徐庶有些犹豫:“主公,院子里还有三只鸡…”
“带上吧。”说罢又对貂蝉说道:“师妹,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貂蝉知他何意,低声应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紫光乍现,徐庶院中的三只鸡,跟着呆若木鸡的徐庶母子进入了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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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初刻,两匹白马出现在无极和真定交界处,正是独孤明师兄妹二人奔走在返程的路上。
“师妹,前面就是真定,来都来了,我们就顺道去看看。”
“师兄是想找常山赵子龙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在此,碰碰运气吧。”
“……”
白风白毛并蹄子沿着土路慢慢向前跑着,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两位主人倒也没有催着它们。
“驾!喝呀!”
前方不远处,山林拐角间,传来一声轻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迅速接近。
貂蝉眼尖,惊呼出声:“师兄快看!是枢密院的人!”
独孤明盯着那身影,看清了装扮,沉凝应了:“嗯…是云杉。”
来人好像也看到了他们二人,脸上兴奋之情闪过,叫嚷道:“独孤城主,郭军师急报,曹操大军…”
“咻!”
“啊!”
破空声响起,从路边林子里射来的箭羽贯穿了那云杉密探的左肩,提前结束了他的话语。
那人在疾驰的马背上失去平衡,闷头栽下,所幸下方是田地,应还不至于丧命。
独孤明顾不得多想,轻喝一声:“师妹离远些!小心周围!”
说罢便往那人跌落处驰去。
期间又有数支箭羽飞来,都被他一一避过。
翻身下马,奔至云杉密探身前,伸手探了探鼻息,知道还活着,便准备转身将他架上马。
不远处貂蝉迫切的尖叫声响起:“师兄小心!”
独孤明下意识的拿余光扫向林间,下一刻,却只感觉心口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