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山有兽曰鼓,其状人面而龙身,亦性好淫。凡锺山六千七百四十四里,其祀之礼皆一妙龄女子祈,用一吉玉埋葬,糈用稷米。若有不从,则令天下大旱,民不聊生。
时夏枯旱,族长自曝中庭,而雨不降。
有女包牺氏,自誓曰:“百姓流离,不能和调,以致无女进祀,至令天地否隔,万物枯焦,百姓苦难,无所控诉,咎不在百姓。今族长自曝中庭,以谢其罪,为民祈福。精诚恳到,未有感彻。吾今敢自誓:若至日中无雨,请以身献鼓。”
乃浓妆艳抹,嫁衣着身。至日中却滴雨未降,包牺氏遂以身侍鼓。顿时山气转黑,起雷,雨大作,方圆千里沾润。世以此称其至诚。
盘古领兵至锺山,将鼓击杀之时,包牺氏已孕。十月怀胎诞下一女,取名雨师妾。
雨师妾美目凄迷,面对三人合击似丝毫不觉身在险境中,而众人眼前一花,她已仗着鬼魅般飘忽难测的绝世身法,躲出屋外旋即进来,双手各拎一名女子。三人同时心叫不好,怕伤及无辜,顿时投鼠忌器,变得缚手缚脚。
此二女乃是卫伯龄妻妾二人,此时被雨师妾所制,动弹不得,只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
岐远山看得义愤填膺,展翅腾身而起,飞临雨师妾头上,双掌临空击落。吕月姬的掌,武靖的剑亦同时向雨师妾前胸后背攻去。眼看她难逃大难,却但听得“啊!”的一声,雨师妾双手一抖,妻妾二人往武靖和吕月姬面前抛跌,却见颈项处两枚清晰牙印,脸色死黑,显然是遭雨师妾手中青蛇啃噬,生机被夺。
武靖与吕月姬连忙避开抛跌而来的尸身,雨师妾乘此机会,身体疾旋,霓裳羽衣飘扬,纤指往岐远山双掌点去。
岐远山给雨师妾带起的气流带得滑往一旁,连她用什么手法都弄不清楚,双掌轰在空虚处。武靖站定后,将“承影剑”交给吕月姬保身,旋即再往前冲去,以指代剑,点向雨师妾。雨师妾转身面对武靖,与他指尖交触。武靖体内阴阳之气狂泄而出,直往雨师妾经脉钻去。雨师妾浑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耳旁一红一青二蛇眼中精光顿显,张嘴吐信,一股气劲直取武靖双眼。
武靖的阴阳气劲刚钻入雨师妾体内,瞬间被化为乌有,再不能对她的经脉生出任何破坏作用。而从雨师妾指尖透出的气劲却势如破竹般刺入自己的经脉,此气劲怪异无比,既是五行之力却又互相转化,一时连化解都不知何着手。只觉得怪劲到处,经脉欲裂,难受得半边身子顿时麻木不仁。何况青红二蛇吐出的气劲,已经攻击到了他面门尺许处,若给击中,不变成瞎子才是奇事。
险象环生,武靖心头仍是静若止水,体内阴阳之气循环不息,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游走全身经脉。霎时间感觉整个人与万物冥合,重归自然,被雨师妾一击欲裂的经脉,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武靖嘴角逸出一丝洒脱不羁的微笑,此时他不但解去了半边身子的僵麻和痛苦,还飞退半空,堪堪避过眼盲之祸,大喝一声,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雨师妾虽占尽上风,但心中的震骇却绝不下于武靖。
她体内本流着妖兽之血,而且历经千百年修炼,凝魂诀已经达到三魂爽灵之境,五行之力收发由心,可刚可柔,相克相生。除了九黎战神蚩尤和玉山西王母外,古往今来截教虽能人辈出,但从没有人能与之匹敌。
从霍贞口中得知,大致已把握到武靖的修为虽然令她诧异,但也不过胎光之境,更令她有把握一举将三人击杀。
岂知自己的气劲刚刚透入武靖的经脉,便给他的阴阳之气化去,而且与天地庞大无匹的力量融为一体,使得自己徒劳无功。迫不得已之下,不惜损耗体内真气灌注到青红二蛇体内,吐气刺戳武靖双目,哪知武靖竟能及时避开,她怎能不骇然。
忽然一股温润之气席卷而至,此时岐远山双掌当头劈下,掀起阵阵劲风,刮得她半身霓裳猎猎作响。
以雨师妾之能,虽自问能挡开岐远山这全力的一掌,但仍没有把握应付武靖和吕月姬接踵而来的联手攻击。
猛提体内五行之力,往岐远山攻去。手臂上两条青蛇张大血口,露出毒牙,红信颤抖吐纳。
“蓬!”
岐远山目射奇光,掌风劈在两条青蛇交叉叠加之处。但觉所触双蛇似实还虚,而自己身边的空气瞬间被抽空,连呼吸都为之困难,若继续催劲强攻,必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岐远山骇然抽掌后退,不敢冒进,狼狈之极。
接战至此,虽只是眨几眼的功夫,雨师妾接连化解两名胎光境武者的轮番攻势,还创伤武靖,可知她厉害至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武靖明白到自己与雨师妾的实力相差得不止一个档次,此番若不小心应战,怕是三人的性命都会交代在这里。心下一阵盘算,该如何反击?事实上雨师妾最厉害处,就是能随心所欲地转换五行之气,即相生也相克,教人无迹可寻,防不胜防。试问若完全不知道她的下一步变化,如何定得进攻退守的方法。
“既然完全不知道她的招数变化,那就迫使她产生变化。”武靖心有定计。
此念既生,武靖从吕月姬手中夺过“承影剑”,在她耳边说道:“以自我为中宫。”
接着狂喝一声,脚踏五行方位,卷起道道飓风,冲着雨师妾连续劈出三剑,每一剑均劈在空虚之处。
武靖这三剑大有学问,第一剑劈在雨师妾身后,形成一股螺旋飓风,断了她后路;第二和第三剑,分别劈在她前方和左侧,完全把这两方封闭了,仅留出“艮”位,可容她活动。艮,方位东北,五行属土,土克水,雨师妾功法属水。通过这三剑,武靖将雨师妾所有的变化堵死,逼着她往自己预定的方位行动。
雨师妾忽地窒了一窒,迅如鬼魅变幻的身法顿时慢了下来,直到刚才一刻,她还能很好地控制局面,利用各人强弱参差,巧妙地逐一击破。可当武靖这三剑劈出,雨师妾首次发觉自己一下子被困牢笼,再也无法像先前那般呼风唤雨了。
吕月姬经武靖提点,哪还不知机,脚踏八卦方位,化掌成拳,直捣雨师妾右侧身体。岐远山此刻振翅飞临雨师妾上空,不用武靖提醒,也知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双掌全力下击,温润劲发。
武靖天马行空的三剑让雨师妾接战以来,首次感觉到陷入被围攻的劣势中。
假若她是和武靖或者任何一个人单打独斗,要杀三人有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如要退避,也可往右移开,又或腾身而起。可是现在这两个方向都分别给吕月姬和岐远山封挡了。余下只有凭真功夫硬拚一途。于此可见武靖的眼力和手段是多么高明。
雨师妾双眸射出异芒,凝魂诀在刹那间提升到极致,以她为中心的一丈范围内,空气完全被凝结成水滴。而她的身子也开始幻化成人身蛇尾,本是粉藕般雪白的手臂玉腿,此刻变得暗黑,她终于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只见雨师妾手臂上两条青蛇抖直了身子,将周边水滴吸附在身上,寒气暴起,瞬间形成两把短刃滑到掌心处,幻起两道激芒,分别迎向吕月姬和岐远山,阴寒之气紧锁二人。
“叮!叮!叮!”一连串疾剧的剑刃交击声鸣响,好似雨打芭蕉,也似惊涛拍岸。不等吕月姬攻至,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飓风,从雨师妾正面盖地覆天,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疾撞过来。
武靖首先与雨师妾正面交锋。
先是三剑将雨师妾逼上东北艮位,待她转化五行,凝水成兵时,攻击其正南离位。离、方位正南,五行属火,火克金。武靖步步诱敌,迫得对方不得不变招应对,直到露出破绽,每一步均在武靖的精心算计之内。
武靖心知若让雨师妾活着,以后必睡难安寝。
剑刃交击。
武靖感到雨师妾每趟击中己剑,均有一道像至寒至毒的真气随剑破进他的经脉里,使他应付起来极为吃力。
岐远山此刻亦攻到雨师妾跟前。他双掌或曲弹、或挥扫,加上温润之气不断蛊惑雨师妾心神,总能格挡住她疾刺而来的利刃。武靖手中“承影剑”和岐远山配合得丝丝入扣。
吕月姬随后亦攻到,身形如风转动,一拳重击雨师妾的左臂。
三人在占尽上风下全力出手,即便换了玉山西王母亲临,怕亦要应付得非常吃力,动辄落败身亡。全凭武靖的三剑,把整个战局扭转过来。就在这使人呼吸顿止的时刻,雨师妾倏地收回凝魂诀。
雨师妾化去妖兽外形,收起四肢,蜷缩作一团,然后再暴张开去。身边水滴亦随着她的动静,飞速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水球,迎上三人凌厉的攻势。“蓬!蓬!蓬!”三人的攻势只能攻击在她凝聚成的水球之上。
“砰!”水球在三股气劲夹击下,化成碎粉。三人同时被水球蕴含的强大五行之力震得往外跌退。雨师妾“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转青,卷起一片水气腾空而起,瞬间撞破房屋瓦面,耸立墙头。
武靖等人追将出去,直到长街之上。
皓月当头,星云点点。
雨师妾完美无瑕的**娇躯俏立墙头,回眸微笑道:“武靖不妨好好考虑,若是不从,待妾身复原之时,便是你毙命之刻。”倏地消失不见。三人脸脸相觑,无言以对。
此时,长街之上一道人影疾驰而来,走进一看,武靖认出是磬州的党正①,只见他一副骇然的表情,双腿一软,跪倒地上。
“怎么回事?”武靖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将来人扶起问到。
来人手指磬州城门,战战兢兢地说道:“行……行尸……”
武靖一惊,忙问道:“有行尸出现在磬州城内?”
来人牙关打结地道:“好多行尸……尸潮……”
“行尸……行尸来屠城了……”
注:
①党正:谓乡以下的行政区,依次为州、党、族、闾、比。党有党正,为一党之长,以下大夫任之。每党有五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