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从始至终没有反对洛川的做法,相反,这一次他觉得非常解气,甚至认为那五百两花得值。倒不是落井下石,实在是刚刚那贵公子过于可恶,大家彼此又不认识,非要摆出一副吹鼻子瞪眼的样子,让人忍无可忍。
河面上清风徐徐吹来,涤荡起翻滚的波涛拍打着岸边,激起的浪花送来丝丝凉意,顿时暑气渐消。
船在渡口停靠多时,陆陆续续上来两男两女,年纪跟他们差不多,都是去落剑山参加招新大会的。
洛川随即拍拍船蓬,示意一声:“船家,可以走了!”
“好嘞!”那船夫乐呵呵地拿起长长的竹竿撑船离开渡口,跟先前的态度简直有云泥之别,果然是“银票面前都是孙子”。他一边卖力摆渡,一边还不忘回头拍拍马屁:“你们的船费,那两位公子都已经付了!”
船上其他四人纷纷表示感谢,并互相做了介绍,经过一番了解:结伴而行的一男一女来自南域,男的叫戚夜白,女的叫留夷;另外一男叫庄东明;最后一个女生唤作文湘,来自中州。
听到“中州”时,孤城心里登时升起森森寒意,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地方了,岁月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许久,童年的创伤也早已结痂。他静静地望着波涛涟涟的河面,水下可能又是别样一番天地。
洛川是个自来熟,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如同决堤之水般滔滔不绝,要想收回去当真困难。那个叫文湘的女子长相清丽出尘,他不免多搭讪了几句。
不多时,船已顺利靠岸,几人走下甲板,往山上走去。沿着石阶步步攀登,四周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远处高山雾霭朦胧,仙气缭绕,惹来众人惊呼赞叹,溢美之词连连不绝。
下马碑是外院结界所在,顾名思义凡事进来拜山的都要在此处下马,只有先通过结界方能上山,而且接下来的路只能徒步而上。
结界外有几位落剑山的工作人员设了桌案文砚,对前来的新生进行登记造册,以免江湖奸细混入门中。放眼看去,两边都排了长队等待检验,孤城他们来晚了,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好在他们人多,可以互相闲嗑几句,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突然,身后一道熟悉身影闪现而过,不顾两旁漫漫长队径直走向工作人员。张目望去,那人正是在渡口遇到的贵公子。
队伍中立马有人不平,愤慨直言:“喂!要登记排队去,没看到我们都排了好久!”
立时引来一阵骚乱,大家伙纷纷对其插队的行径嗤之以鼻。不过也有认识他的人,低声劝道:“那人可是‘钦州雷火门’的少主——雷霆,我们得罪不起,还是少说为妙。”
知道他的来历后,人群中不平之音消了一大半,大家伙权当吃了个“哑巴亏”!
洛川看不过去欲上前阻止,不过被孤城拦下,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转头一想也就此作罢。更何况现在那位贵公子如此张扬,日后自有吃亏的时候。
雷霆略带冷意地匆匆瞥了一眼队伍,然后便登记进入结界之内,扬长而去。
外院门口,一对一人多高的石狮昂首而立,张牙舞爪似有吞吐八荒之象。暗红色的木质大门方方正正地敞开着,用来吸纳四方之气。院内有专门为新生准备的新生院,可以安置来自五湖四海的新生。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是新生入门考核的头一日,众人在围场内整齐排列翘首以待。山上内院下来三位眉清目秀的尊长,其中两位来自于主峰,另外一位年长的是戒律峰的长老。由较为年长的负责宣读《新生考核守则》,其中内容多半甚为枯燥,无非是公平竞争、点到为止不可伤人、谨守门规不得乱闯之类的。
直到最后,尊长才告知今日的考核内容就一项:钓鱼。规则是:不准使用任何的外功和灵力,也不能下水,而且只能用分发的鱼竿,时间以一天为限,傍晚时分回原地集合。
台下新生听到考核内容时一片哗然。有些平时经常钓鱼的好手不禁拍手称快,觉得名列前茅已是无疑;而有些从未接触过的人,尤其是女生则只能望洋兴叹,抱怨考核项目过于冷僻刁钻。
不过,优劣形势在大家领取完鱼竿后瞬间又发生了变化。每条鱼竿上只有竿跟线,却没有关键的钩和饵,原来考核方搞了一出“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原先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纷纷提出异议,认为鱼竿有问题,缺少关键零件。几位尊长则明确表示考核内容就是这样的,申述无效。
洛川领过鱼竿,仔细端详了很久,丝毫摸不到头绪,就与大家讨论,“这玩意能钓上鱼来?”
孤城微微一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这里的鱼就喜欢咬空竿呢?还是先去占个风水好的钓点吧!”
一行人虽然仍旧不相信这鱼竿能钓上鱼来,不过倒是认同孤城的观点,先去找个绝佳的钓点总不会有错。
秋叶湖边风景秀丽,高大挺拔的白桦树占据了密林上方的天空,如同一个个白衣卫士伸手抓向云边;密林空旷的下方主要生长着一些红枫、银杏树之类的小型灌木。湖水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湖面就像一面天然的镜子,映衬着蓝天白云、高山密林,宛如人间仙境。
孤城找了处视野开阔又僻静的地方,正好坐到一棵红枫树下垂钓。
清风拂面,他感到此处灵力非常充裕,但与北不归霸道的灵力不同,这里更加柔和细腻。置身其中,他身上的每个毛细血孔都在慢慢张开,血脉蠕动刺激血夜快速流转全身,体内气海处似乎出现一个巨大黑洞。
他缓缓闭上双眼,放松全身,任凭灵力通过血孔进入体内,血液奔腾将吸收的灵力快速送至气海归元,巨大黑洞贪婪地吸收着源源而来的灵力。周围陷入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他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洛川还拽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摇晃着。
见他睁眼,洛川长吁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中邪了?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们了,怎么叫都不醒!”
后知后觉的孤城一脸纳闷,他也回答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心想:“难道是自己入定太久,神志有些错乱了!”
“哎,怎么样?你钓到鱼了吗?”洛川见他没事,轻快地将话题一转。
孤城拉起鱼竿一看,空空如也。
洛川顿时大笑出声,“我就说吗,这种鱼竿怎么可能钓到鱼!看来我们半斤八两。走,回去交差去!”
孤城松开盘膝而坐的双脚,用力蹬地欲站起身来,可没想到双腿长时间不动——麻了,咯噔一下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文湘见他突然摔倒,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腿坐麻了!”孤城揉了揉关节,感觉无碍后继续用力起身。直立站稳后,他感到自己浑身舒畅,手脚更是力道十足,应该是得益于之前吸收的巨大灵力。
围场内,大部分考核回来的新生脸上都挂了一副愁眉苦脸,估计他们的情况和孤城、洛川大抵相同,别说鱼没钓着,一天下来就连鱼的影子都没见过半个。
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在此时,有个新生手上抓了条一斤来重的大鲤鱼趾高气昂地前来复命,大家除了羡慕外更多的是诧异,不知道他是如何钓上来的。
年长的尊长稍稍抬眼看了下他,然后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可以下山了!别忘记把你的鱼一起带走!”
那人不服,争辩道:“凭什么?他们没钓到鱼的可以留下,我钓到鱼了反而要走。”
尊长未与他多言,伸手取出身上的混元镜,施展灵力将那人钓鱼的情景还原在镜面之上,放给众人看。
镜中,那人根本没去钓鱼,而是偷偷溜下山,从河边鱼贩手上买了一条活鱼,掐好了时间回来交差。
看完后,那人羞红了脸,鱼也没拿就匆匆下山去了。其余众人则笑得前仰后合,实在佩服他的奇葩行径。
等人全部到齐后,尊长开始讲话:“今日的考核,相信你们都已猜到,目的其实不是为了钓鱼,而是考验你们的定力还有人品。没有定力的人,就会四处瞎晃,无始无终,这样的人不可能会静下心来勤心修炼;而人品有问题的人,就像刚刚那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使用旁门左道,这种人我们落剑山更加不会要。”
输出完一番大道理后,就开始公布本轮考核通过人员的名单,孤城、洛川、文湘还好都在名单之内。仅仅一日的考核就刷掉了一大半新生,看来落剑山的门槛还真有点高,这也愈发激起了孤城的斗志。
临了,那位尊者还告知了大家一件有意思的事:“你们当中有个人,坐了一天是半点都没动过,定力之强连我都十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