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细细碎碎的往事，犹如檐前瓦当细细碎碎的雨滴。
牡丹撑着一把油纸伞，裙子下摆在雨水一漾一漾的，很是惹眼。
我说：
“牡丹，你且自己泡茶，我去去就来。”
我跑到杨梅家门口，冲天空射出一枝响箭。
接着又跑回来，看到牡丹已经喝上了茶。
牡丹说：
“啊！有人射响箭！只怕庄里又发生什么难事，召集人手解决呢。”
我说：
“是嘛，根本就是个难题，这响箭是个单于发明的，他为了夺权处心积虑，先后用自己的马和爱妾做实验，响箭到处，手下不顾一切听从号令攒射目标，最后培养出一批死士，射死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夺权成功。”
牡丹说：
“你天天看这些，不嫌累……桑勇士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毕竟没死。”
她的油纸伞摆在门边，只有雨水滴了一地，伞把是竹根雕刻成的，疙疙瘩瘩许多胡须。
我们坐在一起，牡丹不时喝茶，因为天气原因瑟瑟发抖，她像是某位文豪笔下的女主，因为渴望爱情而眼神茫然。
牡丹说：
“哎，平常我一来你就都是愁眉苦脸的，今天怎么特别高兴？你赢了，你仍然守住了自己的爱情希翼。”
我点点头，说：
“我没有失去他。前景并不明朗，不过只有回到天宫才是上上之策。我吹一曲，你点评一下，曲名是寂静的雨。”
洞箫声像是笼罩宇宙的雨，各种陨石在真空中飘悠来去，不规则的箫声，像是不规则的陨石，没有轨迹，散漫无章。
没有计划好的爱情，像陨石一样击中了我，让我偏离了生活的正轨，欲罢不能。
洞箫声就是命运的轨迹，蜿蜒得像历史的隧道，曲折得像是生命的诞生。
一曲既毕，牡丹说：
“听曲意，你寂寞得很，像这雨亘古不停地下，却无人理会，无人回应，无人喝彩。桑勇士的笛子声怎么不应？以前热闹得很，有问有答，一唱一和，羡慕你们。”
正说话间，一个男神仙在门口说：
“可以让我进去喝茶吗？这雨真冷。”
我见是大寒，知道响箭起了作用，请了他进来，让茶之后说：
“这位是遗世当铺的少掌柜，游学回来没多久，这位是牡丹小姐，曾经在洛神山庄游学多年，回来没多久，你们可能在庄里义学是学弟学妹呢，先认识一下吧。”
大寒说：
“哦，幸会。以前没注意万花山庄还有如此美丽的淑女。牡丹小姐仪态万方，艳压群芳，令人过目难忘。”
牡丹说：
“大寒先生过誉了。少掌柜风神俊朗，指点激昂，倒是在菜市场看到你和一头马辩论，逻辑清晰，把那头爱打仗的马驳得哑口无言，挺有趣的。”
大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向我说：
“鄙人爱好和平……战乱造成了商业环境恶化。各种物价飞涨，铜钱贬值。遗世当铺同样遭受重大损失。
只有以战止战，一统仙界，才有一个安定的生意局面。流浪神仙受到安抚，安居乐业，物资丰富，商业贸易才能有所依托。”
他又说：
“我来看过桑勇士，他的伤已经痊愈，只是笛子被他老爹没收，被他老爹警告不得再与祝含羞女士有瓜葛，否则触怒万花庄主，后果自负。”
牡丹说：
“万花庄主御下有术，一个小雪欺骗仙界三百余年，还要把骗局继续下去，她图谋更大的辉煌呢。含羞，你们难道再也不能在一起说话了么？”
我说：
“我们平常不说话的，要交流只能用袖语了，比划一阵，猜一阵，累得很。大寒，我教你袖语……”
大寒说：
“你比划的不是袖语吧？……我看是哑语。桑伯伯是庄里的老油条，自然看穿庄主的计谋，可惜无力改变什么。”
牡丹说：
“用哑语说话也好。神仙嘛，交流总是不落俗套的。”
大寒说：
“啊，叨扰了，我该走了……当铺忙碌走不开。今天结识牡丹小姐，是我一生中最荣耀的日子。可是，这雨怎么越下越大……”
我急忙说：
“牡丹有伞。就是门口那把……你先拿去。牡丹，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还伞？牡丹，他说明天在未名湖的康桥边……不见不散。你去吧。”
大寒消失在暴雨中，我说：
“男人就是粗心嘛，雨伞这种东西，只有被雨淋着才会想起来。”
牡丹说：
“哎，含羞，你家明明有伞嘛……你不借，你铲了坑让我往里跳呢。”
我说：
“哪能呢……大寒肯来敝舍喝茶，已经是对我加了青眼，本姑娘未入他的法眼，他的眼光毒着呢。牡丹，你别不好意思了，这里的十二套服装你带回去，你该盛装出场了。”
牡丹说：
“你们真有意思……用哑语谈恋爱。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可是你们两个都不像窃贼。”
我说：
“仙界离奇得很，万花山庄还算正常，天府山庄的庄主叫貘梦，却是个吃梦的怪兽。
凡是愿意去天府山庄定居的，都要签订合同，将自己的梦作为税收上缴，所以天府山庄外边称为无梦山庄，是个死气沉沉的大城，名气不显，庄民只懂得埋头耕作。
有梦的神仙才会云游四海，看破红尘的神仙大都去了天府山庄，因为他们早已对仙界绝望，宁愿贡献自己的梦想给一个灵兽，图个安稳的朝九晚五。”
牡丹说：
“也许这些神仙折腾够了……也许现实束缚了他们的梦想。也许他们为了生存在仙界就已经耗尽了全部体力……
也许有的神仙老了，失去了做梦的能力，找一个托身的地方。那是神仙们的选择，无奈的神仙太多了。”
我说：
“仙界有梦的神仙不会太多，因为做梦会很痛苦。人生忧患识字始，不读书还好，读书了，明理了，就会纠结在现实和梦想的泥潭之间不可自拔。”
牡丹说：
“这是不幸的根源。儒生总是会在做错事时为自己找寻借口，在别的神仙做出业绩时上前歌颂，以文乱法，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