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齿蕨大叔说:
“你们不知道,灶王爷可厉害哩!桑勇士的没有生辰八字的红字放在荷花家,她家的老鼠急急忙忙搬家,肯定她家的灶台要垮塌,老鼠要另找一个窝,以免饿死。“
清明说:
“这事我知道,她家的灶王爷在哭,说桑勇士的红纸重量太重,灶王爷扛不起那张红纸的重量,眼看灶台要被那张红纸压垮,所以痛哭流涕。灶王爷是基层公务员,俸禄微薄,主家的灶台垮塌,就失去了编制,犹如李闯王丢了驿站的工作。这个灶王爷必会饿死,进入新的轮回,神仙当不成了。若要谋得个新灶的编制,必须到天宫的吏部活动,路途遥远,花费巨大,门子钱路费打点费冰敬炭敬别敬一大堆,谋来的也许是候补而不是实缺,也许等个十几二十劫才有上岗的可能,那么他会花光积蓄冻饿而死。
“为了报复,他会在主家的每个神仙额头上贴上一块四四方方的金箔,然后向灶王爷联合工会哭诉。每家灶台都住了一个灶王爷,仙界所有灶王爷数量庞大,所以组成联合工会,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
“联合工会会托梦给菜市场每个商户,要他们拒绝向额头贴有金箔的神仙出售蔬菜水果大米小麦油盐酱醋。饭馆酒店不会向额头贴有金箔的神仙出售饭菜,以免生不起火来。糕饼蜜饯食杂店会接到同样的命令,否则只能喝冷水,吃不上热饭。荷花家锅里的眼泪永远舀不干,灶王爷一直在她家锅台上哭泣,一滴眼泪变两滴,两滴变四滴,四滴变八滴,直到满到锅沿为止,生不起火来,全家必会饿死。”
我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这里面还有许多门道。
大寒说:
“祝含羞,你一直在拯救桑勇士的性命,结果他脸上会被贴上一块金箔,永远撕不掉,扯不下来,只能活活饿死。你图啥。”
我说:
“他可以回桑家吃饭嘛,我会像喂猪一样让他吃残羹剩饭的。”
大寒说:
“他是哪来的?”
我说:
“我还没弄明白。我的同窗木棉花在土行孙的部队服役,写信来说他的盔甲比较奇怪,是天宫特别游骑大队的制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他还有两个战友,一个叫千里眼,一个叫顺风耳。”
大寒说:
“游骑军只有三千铁甲,大队长叫杨任,他长着两个很长的眼柄,眼珠像螃蟹一样会转来转去,特别好玩。不过现在仙界太乱,打仗打得不成样子,瘟神已经从不周山监狱越狱,扬言要用鼠疫消灭仙界,踏平天宫,这个瘟神法力厉害得很,和无鬼山庄的冷七里香都是高手,我的秃鹫阵就怕这个。”
清明说:
“现在就看有无大将领衔抵抗一下,魔界摩拳擦掌,准备一统江湖,千秋万代,我们这些神仙会被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说:
“就这样,明天我会去现场,但愿桑勇士命大,活着回来。”
羊齿蕨大叔说:
“他会饿死的。”
杨梅打开地窖盖,大寒拉我上去:
“祝含羞女士,你的擀面杖太长,不适合当指挥棒,让我当个文明棍倒合适。”
他殷勤地走到我左边,虚托我的手肘,无比绅士:
“我和牡丹的事……”
我说:
“我会上心的。她在下雨天会到我家聊天喝茶,撑一把油纸伞,我会派出冲天箭大使向你暗通消息。当然牡丹比较难追,她可瞄着皇亲贵胄。你不再考虑考虑一下本姑娘吗?”
大寒说:
“我可不想和桑勇士决斗,他的剑术厉害得很。他算是少有的骑士,仙界从来没有骑士,有的只是明枪暗箭,鬼鬼祟祟,除了搂钱无大事,这个仙界没有多么高尚,猥琐得很。荷花那种穷人,对金钱的渴望就像蚂蟥对鲜血的渴望一样强烈。阳光底下无新事。”
我说:
“牡丹也许是你斯坦福大学的同学呢,我会安排好的,希望你的铜钱能把她砸死。我缺钱。”
大寒说:
“钱算什么,这个你拿去,凭这个你可以去遗世当铺的柜台任意支取活动经费,我要的是蛇冕戒,你能拿到,另有重谢。”
他脱下一个镶着自由女神像的金戒指递给我:
“七年之内我会开同学会,大家重新聚一聚。”
我说:
“好的,古得白。”
我回到家,精神振奋。桑勇士的衣服换了一堆在那里等我洗,我把他的汗味挤进梅瓶里储存,打开梳妆盒,那只死去的屎壳郎尾巴出现了微弱的光芒。
他会回来的。
“
”
天微亮的时候,杨梅来叫门,我准备好了,拿着捆仙索,指挥杨梅和早春把捆仙索从甲缝里穿过,用力抽紧,这样穿上半边前甲,桑勇士痛苦不堪,哀嚎道:
“捆太紧了,能不能放松一点。“
我冷冷地说:
“缚虎不得不紧。”
桑勇士跳脚说:
“你这个女阿瞒,你当我是吕布,你要砍我的头,我宁死不屈。绝不投降。”
我说:
“我已经计算过了,你一路跑到万花堂操场,太阳一嗮,这些捆仙索就刚刚好。有一个名厨师也是这样蒸鲈鱼的,连小二送菜的时间都掐算得好好的,食客动筷得那一刻就是鲈鱼最鲜美的一刻。”
桑勇士跳了几下,说:
“我饿了,荷花家的灶台打不着火,没煮早饭。”
我说:
“我准备好了,你别进门,我端出来,昨晚做的呢,温度刚刚好。早春,杨梅,你们别抢,都有。”
桑勇士说:
“你给我吃什么呀?砒霜?”
我说:
“比砒霜好吃多了,祝含羞牌手工状元丸,甜的。”
我把洞箫上的观音塑像解下来,戴在他脖子上,塞进他的衣领里去:
“观音菩萨会保佑你平安归来的。“
他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们正吃着,荷花赶过来了,她破口大骂:
“好你个祝含羞,你在勾引劳动人民的有妇之夫,你哪来的狗胆。我要批斗你这个地主婆,撕下你的画皮!“
我说:
“荷花,你闹够了没有!你早就请他吃了豆腐饭,你还有脸来吵闹!你说他是有妇之夫,你家的灶王爷同意了吗?说不定正在哭哩!”
见我斥责她,荷花破口大骂:
“我家灶王爷关你屁事!闲吃萝卜淡操心!你这地主婆,我非得撕烂你的嘴不可!”
我们正在扭打,回头一看,桑勇士他们已经一声不吭地走了,上马石遗留一堆碗筷。我抄起一碗残汤,连汤带碗盖在她脸上:
“你这蛇蝎心肠,也配当尼姑!“
荷花被汤汁浇得睁不开眼,只站在那里发呆。
义学学监包不同匆匆赶来说:
“荷花,你还有心思打架,你家的灶台像豆腐渣一样垮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