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细细碎碎的往事，像是大寒腰间成串挂着的钥匙细细碎碎的响动。
大寒踱来踱去说：
“你要当掉你的福报……你在图谋什么呢？很少有神仙会这么做。只有衣食无着的神仙才会如此疯狂。还有一些沉迷于五石散的神仙会当掉自己的福报换取一时的快活。那么，你在堕落……”
我说：
“我没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惯，我不是在寻求转眼即逝的欢乐。你听说过避水珠吗？”
大寒悚然一惊说：
“你想要避水珠干什么？这种东西稀罕而昂贵，三百多年才出现一颗，是驮着蓬莱仙境的大鳌生的。因为这头大鳌找不到老公，每三百年生的蛋都是死蛋，所以生蛋时十分恼火，把蓬莱仙境搅得一团糟。生完蛋后又变乖了，又有三百年的太平盛世。蓬莱仙境就在这覆灭和重生之间摇摆，永无休止。这颗珠子谁也买不起，以前有个不知名的乞丐神仙，拿了一颗避水珠来当，我的当铺把所有现钱给他还不够，弄得当铺银根紧张，朝奉的薪水都发不起，几乎破产。后来那乞丐把珠子赎回去，还给我家当铺一个组织仙界榷市的特权，榷市里拍卖所有法术的所得我家可以抽佣，所以我家靠这个发达的。”
我说：
“我必须回天宫，只有靠避水珠才能渡过银河，否则体力不支，只有淹死。”
大寒说：
“但愿你不是在做一场春梦。你够穷了，怎么买得起避水珠？我家当铺钱再多，也买不起那玩意儿。天宫的驿马车队倒是能渡银河，但是驿马车队领到的避水珠渡过银河就必须交还，绝不可能携带不相干的神仙。拿着避水珠的驿卒过到对岸，对岸的管事的驿站长收回避水珠，发给想出天宫的驿马车队，所以驿马车队都是单行的。青鸟可以飞渡银河，但是只能喂它五行豆，也驮不起神仙。”
我有些沮丧地说：
“这事复杂得很，回天宫太难了。”
大寒说：
“你回去干什么呀！这里过得好好的，你又不缺追求者，何必吊死在桑勇士那棵树上。你会思考，有能力，在这里过得挺好。如果不是桑勇士打乱了你的生活，你就是万花山庄得到很多神仙追捧的冷艳花，垂涎你的神仙多的是。现在你一再付出，一再委曲求全，他未必感恩，自古深情多遭辜负，他的地位高了，一飞冲天了，还会在乎你么？男人滥情的多，专情的少，这是普遍的事实，所以我对这个仙界也没太高指望，因为仙界残存着兽性。”
我说：
“我们今天反复辩难，就是争论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女人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所有女人的生命都没有意义。每一个女人都像漂萍一样，只有附着在污泥浊水之中才能扎根。这些污泥浊水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孩子，统称之为爱情的产物。神仙们就在污泥浊水中品尝爱情的滋味。我无法脱俗，太让人悲哀了。”
大寒叹口气说：
“你的脑袋让人不懂。我请你吃饭好了，牡丹的事你倒是抓紧，我可急啊，她眼光高着呢。”
我说：
“那是。你喜欢用金钱衡量爱情，一分钱一分货嘛。谢谢你的邀请，我得回去了，荷花家主动退婚，剩下的事就是说动庄主饶他一命。庄主我见过一两次，她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大寒说：
“庄主？她家的奥妙多着呢，比如住宅就与众不同，你如果和她谈论历史，她会很感兴趣，她治理这么大一个庄，纹丝不乱，能力非凡。”
他打开客厅门，我说：
“神仙的故事我还没听够呢，神仙死后，会到转生评估中心，可是神仙的功过谁知道？谁记录？谁保管？地府怎么安排转生？太复杂了。”
大寒笑笑：
“神仙都是有起居录的，每个神仙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在起居录里，神仙终身看不到，这份起居录会送到阎罗王的审判厅做为主要判断依据。对了，记录神仙起居录的是土地神，他是神仙们的个人史官，每个神仙都有个土地神跟踪，如影随形。”
我说：
“那土地神的数量一定非常庞大！””
大寒说：
“不是那样的，土地神会分身术，一变一万个，再多的神仙也能跟踪到。”
我回到桑家，清明后脚跟过来了，对我说：
“这里有些杂费……”
我拿出算袋，付清了那些请小鬼的杂费，清明说：
“谢谢。为了救桑勇士，你可真舍得下血本。我听说过荷花家退婚了，她家脸面都丢光了，你出门小心挨打。”
我说：
“我会注意的，只走穷街僻巷好了。桑勇士还很危险，他不知道被转移到哪里去了，他的伤口还没合拢呢。”
清明说：
“小寒谁也不敢惹他。桑勇士应该是安全的。”
我唔了一声，这时一个小厮飞奔而来，看到清明，欲言又止。
我说：
“不妨事。你有什么事？说吧，他不会泄密的。”
那个小厮说：
“我是小华佗师傅的学徒，叫小满。他让我告诉你，他去庄主家送过猪肉，还和胭脂小姐商量好的，让你在下午等待小蝶使的来信，小雪要见你，胭脂会在庄主家的围墙外接你，她带你进去。你不可乱跑，因为庄主家里面很复杂，会迷路。”
我谢过小厮，清明说：
“她家确实复杂，普通神仙搞不明白里面的道道，迷魂阵一样，可能是为了防备刺客吧，你要多加小心。”
我说：
“好的。我一个女流之辈，她防备我什么？她应该防备的是她身边的小人。”
清明一走，我就开始画妆，既不能有失礼貌，也不能惹人注目。她家的事听说过一点，因为太过神秘和诡异，就当传奇来听了。
万花山庄的结界不知是哪一个神仙所建造，这个结界雨水雷电可以穿过，神仙妖魔却无法穿透，这个结界已经够神奇了，而魔界从未攻破这个结界，也让仙界流传着这个结界的许多传说。
菊花几十个空心筋斗落地，自己去水缸找水喝，拉了张凳子在我窗台前坐定，说：
“总算看到你肯打扮了，你又跟桑勇士吹笛子洞箫吗？荷花家退婚了，以后桑勇士还是你的菜。”
我说：
“你们净取笑我，桑勇士的死活我还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他头上去了。”
菊花笑了起来：
“看你笑咪咪的样子，桑勇士肯定没事的，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哭天抢地，投井上吊，画什么妆，给谁看。”
我说：
“给小雪看，小雪要我去庄主家，胭脂接应，看能不能说动庄主饶了他一命。”
菊花说：
“哈哈！小雪可爱听你吹洞箫，她很寂寞的，她的故事独一无二，你准备给她吹什么洞箫曲？”
我说：
“吹一曲《葬花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