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李沐承每天都会抽一两个小时去和小梅聊天,观察她的情况,就是在他赔安澜去酒吧调查的那几天也没有例外,因为是和安澜有关的,所以他竭力地想去帮忙。安澜则是隔两三天来一趟医院,和小梅说说话,了解下她的恢复进度,然后和李沐承根据情况商量调整她的治疗方案。
小梅的治疗就在李沐承和安澜的共同合作下有序地进行着。
小梅现在已经被安排到了精神科单独的病房区域,这间病房里一共有三个床位,小梅是在最里面的那一个。她由她的父母轮流照顾,但是精神状态没有什么好转,除了李沐承和安澜说话时有一点反应之外,就连她的父母和她说话,她也是毫无反应。
她的父母每天来到医院都是愁眉苦脸的,小梅的事情让他们已经快要接近崩溃了,很多时候他们都想直接撒手不管,放弃了。就算是来到了医院,他们也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和小梅说话的时候,话里也满是指责与责备,有一两次还夹杂着情感要挟。
“死丫头,你要是不赶快好起来,然后好好的继续读书,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赚钱给我们养老,我们现在就不管你了,反正你这样也是拖累。”
“唉,你一天就往窗外看着发呆,你到底是在看什么?”
“你说说好好的读书就读书嘛,就算考完试没事做也可以去兼职挣点钱,就算再不济,你待在家里打扫卫生也好,偏偏要和那帮人出去鬼混,现在好了,出事了,成了这副鬼样子,还要老娘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老娘是上辈子欠你的吗?”
“你爸他就是个软骨头,没用的老东西,遇到事什么用都没有,我遇到你们两个讨债的,算我倒霉。”
......
小梅的母亲在一旁念叨着,小梅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要不就是望着窗外发呆,要不就是埋着头,把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这一寸小小的病床上。无波无澜,无神无采。就连隔壁床位的家属都摇着头觉得自己看不过去了,纷纷开导小梅母亲,但总却被她的恶言恶语挡了回去。这样的情况发生一两次以后,旁人也不再插嘴,只是塞上耳塞,隔绝了她的声音。
小小的病房就只有偶尔能听到小梅母亲怨妇般的抱怨声音,满满的负能量,也影响了另外两位病人的恢复。
另外两家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这才向医院投诉,经过医院劝告以后,小梅母亲才闭嘴了,但眼神却越加阴沉了,整个病房的气愤也更加地奇怪了。
本来病人就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以助于恢复,所以小梅母亲的行为非常令人讨厌。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孩子在这种素质的妈的影响下,难怪会出事。”
“就是就是,就她那脾气,孩子受得了才怪哩。”
“可惜呀,苦了那孩子,说不准她就是被她妈逼疯的呢。”
“这还真有可能。”
安澜抽空来到医院看望小梅时,在门外就听到了两人在病房里悄声说话。她们说的应该就是小梅的母亲了吧,对于这一点,安澜也和她谈过,和委托人谈过,虽然她的行为有所收敛,但本质上却没有改变。
她当作没有听见,直接推门而进,两人见她进来了,也各忙各的去了。她没有在意,今天她过来是有特殊的事情的,派出所那边在几天前已经抓到了犯罪嫌疑人,还在嫌疑人的一处出租屋里查到了满屋的照片,但是嫌疑人却一直不愿开口说话,案件调查的进展也就停滞在了搜查房屋的那一天。
而且警方记录的已报案的受害人只有小梅,如果有了受害人的指认,案件会顺利很多,所以他们联系了安澜,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安澜劝说小梅作为受害人去对嫌疑人进行指认。
经过和李沐承的沟通,还有安澜自己的观察,她发现小梅的情况很糟糕,可以说恢复得很慢,除了第一天在安澜的安抚下,她的情绪有所缓解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好转的迹象了。
“小梅,姐姐又来看你了,你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当当当当,这是棒棒糖,你好久没吃了吧,我听你小姨说你最喜欢的是葡萄味的。”
安澜从包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说出来的话里也带着她少有的欢快语气。她拿着糖在小梅眼前晃了晃,希望能够引起她的注意,但好像不管安澜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还是毫无反应。
但安澜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走进来病房的那一刻,小梅动了动身体,眼睛也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到了她这段时间常有的样子。
“小梅,糖是甜的,吃吧,吃了能感觉到这世界上的一丝甜意和温暖,这是食物能给我们的另一种感受,它叫做幸福,你一直都拥有着幸福。”
安澜剥开糖纸,递到小梅的嘴边,然后充满着期待地看着她。刚开始小梅没有回应她,但她相信她是听到了的,所以她就那样一直等。
长达五分钟的一段僵持,终于让小梅有所软化了,她慢慢张开嘴,含住了那颗糖。
安澜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自己也剥开了一颗,放到嘴里感受那慢慢侵入舌头的香甜,心里感谢那段曾经苦难的经历,那段吃不饱、穿不暖、还挨打的日子,让她懂得了珍惜、感恩。她从那段不美好的时光中走了出来,她希望小梅也可以。
她坐在小梅旁边,握住了她的手,感受着从手心传过来的微微颤抖,这才开始慢慢述说。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同时还一边说一边注意小梅的反应,这也是一种治疗,只是她的父母无法配合。
“小梅,其实姐姐和你一样,曾经有过一段黑暗的,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其实你是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有记忆的是吧,你可能在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自己是吧,你心底最怪不是你父母,不是那个犯罪嫌疑人,而是你自己,所以你封闭了自己,那是你惩罚自己的方式,是吧。”
安澜一边以询问的方式和小梅沟通,一边细细地看着她,看着她到了后面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才又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