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总会出来以后,左暮并没有与司徒吟一同返回。
至于他去哪里,做了什么,司徒吟并不知情。
原以为自己已经擒住了关键人物,没想到这竟是幕后黑手布下的一个局,想到这里,司徒吟就一肚子恼火,她自小在一个富贾家庭里长大,虽说近年来家道中落,可这位大小姐还没有被人这样戏耍过。
刚才左暮留下一句“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旅馆去”,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左暮一走,自己果真没有了方向,也忐忑不安。
但也不能怪我,司徒吟想,昨天自己确实去了程璐璐家盯梢,然而她并不在家,这难免会让她想到韩启颂家,于是便赶了过去这才有了这一幕。
正这样想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司徒吟打开门一看,是左暮,他的手里拿着两张车票——明天上午八点一刻去上海的车票。
“你这是?”
“进去再说。”左暮走进房间,把其中一张车票放在桌上。“你在这里的调查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回上海了。”
“什么?”司徒吟疑惑不解。“杜鹃还说见过一个长得很像林柔娇的女人,另外程璐璐也很可疑,就这样的情况,也算结束了嘛?”
“我是说‘你的调查’。”
“我的调查?喂,左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司徒吟焦急地问。
左暮坏坏一笑,这下倒是更令司徒吟急不可耐了。
“你倒是说话呀!”司徒吟红着脸大声说。
“杜鹃撞见了一个很像林柔娇的女人,而吴崇光也在收到林柔娇的信后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你不担心是林柔娇的亡灵作的案吗?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先放你回去吧!”
“哎,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去林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左暮打趣道。
“毕竟是女孩子嘛。话说回来,林柔娇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杭州呢?”
“当然,死了的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这的确令人费解。此外杜鹃只是通过照片确认了眼睛相似而已,这不能证明那人就是林柔娇。不过几乎可以肯定,与程璐璐合作且多次出入韩家的女人,昨天利用乞丐诱导我们出面的女人,杜鹃口中与林柔娇很像的女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既然已经查到这一步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是你走,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经过昨天这一遭,她还会出面吗?不仅是她,恐怕连程璐璐都会夹紧尾巴,刻意避开我们了吧!”
“哈哈。”左暮忽然笑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多此一举,假如那个女人已经达到目的了,那么她完全可以置巡捕房的调查于不顾,根本不需要昨天安排一个乞丐来试探和引诱我们。由此我判断她在韩启颂家中想要得到或者销毁的东西尚未被找到。既然如此,她还是会再去,一定会再去。”
“噢,我明白啦。你是想演一出我们离开杭州的戏,待消除她的戒心后,再等她露出狐狸尾巴?”
“对。你终于明白了。”
“不过这不是有两张车票吗?万一她们发现只有我一人离开,还不是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不必担心,我刚才又去了一趟巡捕房,那里有探员会与我们合作,明早入座以后,我会借上厕所之机离开,紧接着会有一个和我身高体型近似的男人坐到你身边。我推测程璐璐或者那个女人会在站台的人流中伪装成送客偷窥我们,在确认我和你都已经离开后,她们必然会放松警惕,那个女人必定会再次前往韩家。”
“但是她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自打我们去过程璐璐家以后,就有人在跟踪我们,包括现在。”
“现在?”司徒吟紧张地看了看窗。
“嗯。当程璐璐对我们的行踪表现得很感兴趣开始,我就对她起了疑心。也怪我想得不够周到,没有料到程璐璐当初谎报韩启颂失踪竟然是别有用心,更没想到在她身后,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
昨天她们互相配合,把你引诱了出来,说明她们日常的联系很是紧密,所以我们来杭州查案的消息恐怕程璐璐第一时间就透露给了另一个女人。
更耐人寻味的是那个乞丐出现的时间点,我先是看到了你躲在韩家一侧的榕树下,没过多久那乞丐就来了,我相信这不是巧合。”
听到这里,司徒吟意识到了什么,脸红扑扑的。
左暮继续说:“我让你去跟踪程璐璐,但是却被她反跟踪了。她跟着你一路来到韩家。随后受到另一个女人的指示,让乞丐行事。”
“既然我都露陷了,还有必要利用那乞丐吗?”
“有。她们要知道,一共有多少人,分别是谁潜伏在韩家附近。我们都暴露在了她们的眼皮底下。所以,我们要假装离开杭州。这样的对手十分狡猾,狡猾到你难以想象,我推测此时就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这家旅馆。”
“那你说这双眼睛会不会是林柔娇的啊?”司徒吟问。
“也许……”左暮欲言又止,让司徒吟有些紧张,张大眼睛。
“也许什么?她真的是林柔娇?不会吧!林柔娇在两年前就已经跳井死了啊!”司徒吟说话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不禁令她原本迥然有神的眼睛张得更大,“难不成是……鬼啊?”
“如果世上有鬼作案,要我们这些探员做什么?”左暮直摇头。
“可是一切不都挺玄乎的吗?你想,起先是崇光布行老板收到三封神秘威胁信后失踪,而且照你推断极有可能已经遇害,写信的人又牵涉到已经跳井自尽的林柔娇。再接着林家院子里挖出一具韩启颂的尸体,且不论他是如何遇害的,但至今他家还被一个与林柔娇长相近似的女人屡屡进出,同时又牵扯出那么多奇怪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巡捕房把两年前林家那件落井案轻率地做了自杀认定,早早就结了案。”
“不过在卷宗中留有照片,从死者相貌来看确实是林柔娇本人啊,更何况调查笔录中记载林家的街坊邻居都指认了死者的身份。想必是不会错的。”司徒吟很肯定地说。
左暮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你真让我回上海去呀?”司徒吟接着问。
“对,你也需要向探长汇报我们在杭州的情况。既然对方这么在乎我们的行踪,想必她还是会再次前往韩家。等她确认我们离开了,或许明晚就会放松警惕,采取行动。”
“那今天呢?她会不会今晚就去韩家?”
左暮走到窗边,拉起窗帘一角,往楼下看去。“她做事的风格极为谨慎,对我们很是提防。不亲眼目睹我们离开杭州,恐怕是不会再轻易行动了。我已经向巡捕房打过招呼了,今晚会让夜巡的警员多在韩家附近走动,想必今晚应该相安无事,就让她在自以为是中焦急地等待吧。”
既然左暮这么说,司徒吟也就安心了。
“听说你在法兰西留学的时候就破了不少疑难案件?”放松下来后,司徒吟倒是对左暮的经历有所好奇。“据说其中一起案件叫什么‘分身术杀人案’,两个不在同一地点的受害人几乎同时遇害,但凶手却是同一个人。说说看,这名凶手究竟是怎么作案的?”
见到司徒吟流露出小孩子一样期待的眼神,左暮浅浅一笑。“那个案子表面上看来令人费解,其实作案手法很简单。是一起预谋已久的共同犯罪罢了。凶手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只是这兄弟两为了实现各自的目的进行了交换杀人,彼此都摆脱了与死者的关联,这就导致了调查一度失去方向。说到双胞胎……”左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锁。“难道是这样?”
看到左暮陷入思考,古灵精怪的司徒吟也迅速调动起了思维,不久她就猜到了左暮的想法。“莫非你觉得林柔娇有一个双胞胎姊妹?啊,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一切疑惑便都迎刃而解了。”
左暮摇了摇头说:“诚然能解决不少疑惑,但又会生出很多疑点。另外没有任何事实指向林柔娇还有一个姊妹。”
“但是眼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呀。你想,林柔娇因被吴崇光侮辱而自尽,她姊妹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决心为她报仇雪恨,于是便以林柔娇的名义替她杀死了吴崇光。”
“那她为什么要多次出入韩家呢?”左暮笑着问。
“怕是有什么重要的物品没有找到吧?”
“重要的物品。譬如?”
“譬如林柔娇写的日记啦,里面抒发了对姊妹的怀念之情,也不排除是一件首饰,上面刻有其姊妹的名字……”
“即便真有一对姊妹,却又生出了其他疑问。比如这突如其来的姊妹为何之前从未听人提起过?为何非要两年以后再来报仇?她母亲在家里装疯卖傻,为何身为女儿却不去照顾?现在一切都不太明朗,不管怎样,你明天还是得按计划先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