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惠家是一栋连体别墅,共三层,一楼是大客厅,连着厨房跟佣人的房间,主卧跟客房都在二楼。顶层王大帅并未上去过,从外观看顶层只有一间屋子,余下了大面积的阳台。
两人刚进门,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伸手递上了拖鞋。
“刘姨您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吧。”被唤作刘姨的妇人应了一声,随手将拖鞋放在地上,回身去给二人倒水,一边笑着说,“刘先生今天要自己下厨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原来是小帅来了,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不是忙嘛,再说哪能天天上这来蹭饭呀。”王大帅笑笑,换完拖鞋便往厨房方向走,“刘姨您不用给我倒了,我不渴,我先找刘叔去。”
“刘叔,今天弄啥好吃的?我来帮忙。”一进厨房王大帅就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大干一番的样子。
刘长生正在切土豆,见他进来顿时乐了,忙放下了刀,一边招手一边说到:“你倒来的真是时候,这土豆交给你了,我这老眼昏花的,切不了丝。”
“您为啥不用刨子啊?那多省事。”
“刨的太细了,吃起来没味儿。”
“我看,是太细了您嫌不好炒吧。”王大帅一边洗着手,一边跟刘长生聊着。显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厨房合作了。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懂不懂?”另一边刘长生却是拿着锅铲对着王大帅点了点。
“反正又没别人,您怕什么。”王大帅呵呵一笑,此时也洗完手,看见砧板上的土豆却是眉头一皱,“怎么就这么点了,这不够炒一盘的吧?”
“今天土豆买多了,原本是炖牛肉用的,这些是余下的。”刘长生解释道。
“哦,那整个凉拌好了。”
……
大厅里,刘惠本也想去厨房凑凑热闹。却被刘姨拉住了,等王大帅走远了,才小声道:“小姐,下午的时候你妈来过一趟。”
“我妈?”刘惠一愣,“她来干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们在刘先生的书房谈的话,我也不好去听。”刘姨解释道,“不过两人应该是大吵了一架,我当时在楼下,隐隐约约有听到几句。好像你妈想让你回去,你爸不同意。”
刘惠一听这话,顿时脸沉了下来。她大致猜到了她母亲来这的目的,此刻眉头紧皱也没心思再去厨房了,转身上楼回了自己卧室。
将房门关好,刘惠又去把窗户关了。然后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对着屏幕看了许久,却迟迟按不下拨号键。最终还是撒气般将手机砸在了床上,人也跟着趴倒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小手不停地捶打着床垫。
她的思绪飘回了一个月前:
“小惠,是妈。”刘惠接通手机的时候,听到就是这句话,声音小,似刻意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李梦婷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正捂着话筒。她身后,李铭胥平躺在床上似已睡着。卧房很大,家具清一色的复古,且大多都是上等的红木制成。房间装饰得低调而奢华,显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不凡的家世。
“妈,什么事?”
“小惠啊,你都很久没回家看看了,明天能不能回来一趟。”李梦婷边说着边出了阳台。
阳台外是一大片面的林园,一派郁郁葱葱,期间有繁花点缀,更有亭台隐现。旁边一条略有蜿蜒的水泥路穿梭其间,连接着远处的大门。而连接别墅的这头,绕着一个不大的喷水池正好环绕一周。
“我听不懂你说的,我可是天天都回家的。”刘惠假装听不懂。
“小惠,妈知道你恨我。但是这边才是你真正的家啊。”李梦婷说着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刘惠却已经铁着脸,丝毫不见意动。“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这还忙呢。”
“哎,”李梦婷叹息一声,“你就算不想见我,回来看看你姥爷总行吧?”
刘惠却是紧抿着双唇,她虽然恨她母亲,但是姥爷却一直都很疼爱她。虽然觉得这是她母亲找的借口,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拒绝,只好沉默。
“你姥爷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刚刚又……”李梦婷说到这里,终于是控制不住哽咽出声。
“姥爷怎么了?”刘惠此时也知道母亲不是在骗自己,立时也急了。
“你姥爷他,他今天又昏倒了一次。”
“你们现在在哪?”刘惠急着问道。
“在家……”李梦婷话未说完,电话已被挂断。她知道刘惠这会儿一定是往这赶了。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她复杂的叹了口气。
回想到这里,刘惠不禁又狠狠地锤了几下床垫。她恨,恨她母亲。
那天刘惠匆匆赶到她姥爷家,看到卧床不起的姥爷时,她确实非常难过。那一瞬间她万分愧疚与自责。她觉得姥爷如此疼爱她,她不该因为与母亲的隔阂而忽视姥爷的疼爱,极少回去看他。
刘惠原本想在她姥爷家呆一段时间,等姥爷康复了再走。谁知,才第一个晚上,李梦婷便来寻她,提了一个令她无法冷静的要求。
李梦婷要给她安排相亲。对象是张家的少主,张新杰。这是一场政治联姻。
李家原本是大家族,李铭胥也是枭雄般的人物,曾经李家一度因他而骄傲。但可惜李长生膝下无子,唯有李梦婷这一独女。起初没人关注这一点,但等到李铭胥年纪日长,李家的隐患终于爆发。
李家作为大家族,传统的一些观念思想根深蒂固。无子,就相当于后继无人。李家想要维系往日的风光,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招贤纳胥。其二,联姻。
李铭胥作为家主,自然深知个中利害,早早就开始了安排。只可惜,当年他做错了决定。李梦婷与刘长生便是他这错误决定下的牺牲者。
许是命中注定,也或许是命运有意作弄。而今,当李梦婷身处李铭胥当年的位置时,竟也做了同样的决定,延续着他当年的错误。或许这不叫错误,说是束缚可能更恰当一些。
李梦婷明明是这场命运游戏的受害者,如今却不得不把同样的痛苦强加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她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当年她的父亲李铭胥选错了人,但是她并不怪他。因为在她心中家族的分量还是极重的。她一直认为李铭胥的决定没有错,只是选的人错了。而今她坚信自己选的人不会错,张新杰绝不会是第二个王鹏——她如今的丈夫。
于是在刘惠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向她游说,不停地劝说。她不住地赞美着张新杰,更是不时便把家族大义摆出来。她生怕刘惠只是回来看一看,第二天就会离开。明知时机不对,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计划。她以为刘惠是自己的女儿,某些方面一定是像自己的,当年自己不就是为了家族而妥协的么。
刘惠没有妥协。李梦婷只想到了她是自己的女儿,却忽略了她同时也是刘长生的女儿。显然刘惠更像刘长生。在知道自己母亲的真实目的之后,刘惠十分的气愤。她把李梦婷赶出了房间,一个人偷偷地抹泪。
第二天刘惠进到李铭胥的房间,想跟他告别之后就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李铭胥当时就安静地躺在床上。刘惠以为他还未醒来,便对着他将心中的苦闷都倾吐了一番。却是不知李铭胥其实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开不了口,也动不了。
许是人到暮年,越接近死亡,心境便会愈发通明。李铭胥心里是支持刘惠的,他很想安慰一下刘惠,让她不要自责难过。他很想劝说李梦婷,但是他连开口都做不到。
其实以李家如今的处境,李梦婷已经回不了头了。李铭胥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劝得动她。他只是心疼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他实在不愿看到她重走她母亲当年的老路。
那天,刘惠最终还是逃离了那个家。带着对李铭胥的愧疚,带着对李梦婷的恨意逃回了家中。但有些事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她母亲最终还是找上门来了。
如果没有李铭胥那层关系,刘惠大概会很坚决得与她母亲对峙到底。但如今,她却心乱如麻。
“小惠,小惠——”刘姨一边敲着房门一边喊着,“可以吃饭了,他们都在等你呢。”
“来了,我就下去。”刘惠忙高声应到。
从床上起来,刘惠先去洗了把脸,她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渍。
一楼。王大帅挨着刘长生落座,正满意地看着摆满了一餐桌的佳肴。
“小帅,晚上整点儿?”刘长生提议道。王大帅本想回去后再温习一下功法,也不知喝酒会不会有影响,但是看未来岳父今晚兴致如此之高,他也不忍拒绝。
“行,我就陪您喝点,看您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碰到什么喜事了。”王大帅笑着应道。
刘长生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看着王大帅小声道:“嗯,确实是有喜事,不过现在先不能告诉你,保密!”
“嗯,那您一会儿可得少喝点,万一多了到时候不小心说漏嘴就不好了。”王大帅故作严肃的说。餐厅里接着便响起了刘长生爽朗的笑声。
刘惠正在此时走了进来,看两人笑得开心,心情也好了不少。她走到王大帅面前坐下,两人左右各一边,分别挨着刘长生。
刘长生左看看,右看看,冷不丁忽然冒出一句:“你两像不像我的左右门神?你们还别说,看着倒挺登对的,这要是让不清楚的外人瞧见了,没准要把你当成我的乘龙快婿呢。”
“爸,您胡说什么呢。”刘惠俏脸一热,扯着刘长生的胳膊撒娇不依。
王大帅听着却是心中一喜,想着这难道是未来老丈人给自己的暗示?嘴上却是说道,“您看,这还没喝呢您就多了。我看您那个小秘密,今晚估计怕是藏不住了。”
三人笑闹一番,待刘姨将酒端上,便相继开始动筷。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旁边的刘姨看去,倒真像是一家三口。
忽然,门铃声响。
“这么晚了,你们家还有客人?”王大帅问着,刘姨已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