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出事以后很长时间,罗莉甚至拒绝坐车,看见车都很害怕,是David的表妹郑菲帮助了她,她用她那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载着她到处狂奔,那时她哀求她,希望她不要折磨她,郑菲丝毫不为所动,咬牙切齿地说:“我失去了我最亲的人,我不能再失去你!”她甚至有些恨她了,她是连拉带拽地将她弄上车,她在一旁哭得浑身透不过气,郑菲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你可以依靠我!他走了,我们可以继续活下去!可以的!”真要感谢这个坚强的小女人!当她清理了所有的后事,她便每天来接她、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又将她带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活力,来了便不舍得离开的天地,她拯救了她,也拯救了自己。
罗莉捻熟地打着方向盘,她很忘我,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灵魂正在东张西望地看着两边美好的景色。
左边是山,不是太高,是江南普遍的丘陵,但很绿,哪怕是最寒冷季节也是郁郁葱葱一点也没有萧条的样子,也很逶迤,山后有山,影影绰绰好多层,要是在那样的山里迷了路恐怕是很难找到出口;右边便是那一片片的滩林,碧绿碧绿的浅滩边是大片灰白色的鹅卵石,鹅卵石的深处是层层的树林,恐怕每人都渴望那树叶到了秋季会象九寨沟一样层林尽染,可惜他一直以来都是苍翠欲滴,仿佛是个忠诚的眷侣,陪伴着那一江的绿水。她并不善变,也不喧哗,她就是一幅水墨画,那么隽永,读她千年也不厌倦,她并不因你而改变,静静地伫立在你视野可及的地方,不管你是以何种身份,何种心境,她总以它出俗的妆扮和清新的笑靥,让你的心瞬间变得宁静。
罗莉把所有的窗户放下,挑了盘肯尼?G的萨克斯名曲《回家》的CD。当车厢里音乐响起时,Peter也受了感染,不断把手伸出车外去拍照。
“太美了,太美了!她是人间的仙子!我分明闻到了她的仙气,可她并不是美得高不可攀;她是亲和的,可并不亲和地俗气。罗莉,人都说西湖是人间天堂,可现在她难免有些脂粉气,这个地方,楠溪江,这沿路走来真是人在画中游啊!清新脱俗!”
“呆会儿,我们去乘竹排,沿江漂流,那才是真正美如画!你还可以去游游泳,满身的疲乏和杂念便会洗涤一清。”
远远地望见那山崖上有几块巨石状如含苞待放的芙蓉,山下是一座古村落,上书“芙蓉古村”,看来村庄是因山上的芙蓉石而得名的。
罗莉将车停好,让小宋留在车上,自己带Peter到里面逛逛。
“我们不去楠溪江了?” Peter还惦记着呢。
罗莉诡秘地一笑,“好地方多的是,来了楠溪江不看古村落就不算来过。你还记着温州最早建郡名为永嘉,这个地方就是永嘉,正是温州古人最早生活的模式,很值得一看噢。”
芙蓉村最早建于唐代末年,是永嘉中上游保存最完整的古村落。现在的村庄是清初按“七星八斗”重新建过,全村略呈正方形,背靠青山面朝东,四周用条卵石砌成寨墙,整个村庄犹如一座城堡。
从雄伟壮丽的东寨门进入,是卵石筑成名为“如意街”的主大街,南侧有一可以起蓄水防火作用的“天池”,池中的芙蓉亭,是古朴却优雅的全木结构的重檐四方亭,是村里的休闲中心,也是芙蓉村的标志性古建筑之一。坐在亭中美人靠上,看前面几名村妇在池塘边说说笑笑地洗衣,听身旁的老者用听不懂的方言谈天说地,望远处蹦蹦跳跳的孩子互相嬉戏,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洒落一地,闻着不知那家出来饭菜的喷香让人不觉饥肠辘辘。这一切让人想起了遥远的丽江古城,相显之下这儿更象安静的古村出俗又入俗,有家的感觉。
村中的民宅大多是木质结构,屋顶参差错落不齐,屋檐造型优美而亲切,白墙青瓦朴实素雅,家家石砌矮墙,户户绿树成萌,整个村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和谐美。流水是从村外溪水引入,穿越整个村子流出,污水和净水分流,形成当时相当先进的循环利用系统。村里道路最大的特色都是“丁”字型,寓意人丁兴旺。
村内有几处很大的几进院落,大门和前院宽大有气派,两边还有小花园。在当时远离政治权利中心之外的地方有如此气派的宅院,可见那时的温州人是富有而见过世面的。
走在这古朴的古村落,周遭一切安静极了,只有偶尔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几声公鸡叫声,罗莉和Peter有着同样的喜好,他们对那青瓦屋顶、飞檐雕刻、原木墙壁、鹅卵石小路、古井绿苔、那怕门前的石鼓也一阵逛拍,走入Peter的镜头,罗莉是那样的年轻,显得生机勃勃。那一颦一眸与她身后的的古村竟相辉映,古村因为她而美丽,她因为古村而出俗。
正当他们忘我忘情地用相机记录这宁静祥和、古老美丽的古村,“哎呀——”罗莉一个踉跄,脚扭了。
“你没事吧?” Peter很关切地问。
“还好,不是太严重。休息一下会好的。”
“我给你揉揉。” Peter不管罗莉的拒绝,将她的脚踝轻轻按摩了起来。
一朵红晕飞上脸颊,罗莉不习惯这种来自异性特殊的关心,尽管Peter跟她熟得象兄弟,如果没有David,她甚至有可能嫁给他的。
他们在芙蓉亭里歇了一会,罗莉站起身还是不太利索,Peter便毫不客气地将她背了起来。走在古老的小巷中,他们默不做声,这时语言已是多余。“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们就是这小村落里最平凡的夫妻!这也是一种幸福!”听着Peter的心跳,罗莉无言以对。任何人都渴望时光能倒流,人生再重新来过,可是时光带走了她的David,也带走了她的爱。
走过一个小酒馆,“Lily,我们上去坐坐?”“好!”
随着吱吱呀呀的木头楼梯作响,他们爬上了小小的阁楼,推窗望去,恰好是山崖上那几块粉红的芙蓉花石,镶嵌在青黛色的山脉上正是粉嘟嘟得惹人喜爱。
他们让小宋自己解决中餐,便要了几样农家小菜:楠溪江特有肉质细嫩的溪鱼、口感爽脆的刀豆干、农家自制的卤水豆腐、本地鸡烧当地的楠溪江粉干、坦前小院里的丝瓜汤,Peter叫热情的大嫂热了一壶上好的花雕酒,还放了些姜丝和话梅。
罗莉很奇怪,只有冬天才这样喝酒,还需在雪花纷飞的时节。“其实,只有这种糯米酒才不伤身,来点试试?”罗莉浅尝便止,她酒量原本不好,前两天就差点被他灌醉,Peter也不勉强她,顾自眯缝着眼睛喝着老酒品尝美味佳肴。
“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Lily,这几年在职场也算是拼出了一番天地,可是风光的是表面,夜深人静之时仔细想想自己就象是被套上磨车的驴,每天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会议室,看着离自己的目标总是有那么一丈距离,却总是够不着。跟你说句实话,现在口袋里的钱是越来越多,可属于我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朋友是越来越多,心灵的孤独也是越来越多。David的离去,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一直觉得我们年轻,我们除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别无他物,可谁又知道属于你的时间到底有多少呢?我们用自己的自由,注意,是全部的自由去换取所谓的成功。这真是一种悲哀!不瞒你说,我现在连恋爱都不敢谈,因为我没有时间。”
“我也许没有你那样的‘野心’,但我也是一头工作的‘驴子’,妈妈总是不能苟同我爸爸和我的生活方式,可我需要这样工作,我还真愿意自己变成这样的‘驴子’。”
“他们还好吧?”
“挺好,就是挺想我。”
“你,这两年就没有遇见合适的人?”
“我已经没有‘天眼'了,对身边路过的人已没有知觉。”
“对我也没有?”
“目前没有。”
“真遗憾,我可真想放下一切跟你去天涯海角追寻自由。”
“我看你还是找一个愿意跟你浪迹天涯的姑娘吧。”
“可你看这满村的姑娘在这世外桃园处过着如此悠哉,怎会骗的到呢?”
“那倒是噢,咱们再到别处去骗骗,哈哈。”
就着午后古村落的阳光,他们难得有如此的闲暇时光把所有的烦恼抛到脑后,什么也不想,放飞自己的心灵、滋养自己的心灵。
吃过中餐,他们便去了楠溪江漂流。坐上竹排,Peter有些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将双脚泡在江水中,好清的水啊,还有小小的鱼绕膝游,仔细瞧瞧,岸边的岩石上还有螺蛳呢。
“小小竹排江中游——”随着船家用力的撑竿动作,Peter童心大发,不禁唱起了《闪闪红星》的主题歌。电影里的江水是湍急的,可此处的楠溪江水是缓缓的,水是浅浅的,浅得可以看见水底下的鹅卵石,色彩斑斓,十分可爱;浅得船夫要跳到水中拽着竹排走。
江面很宽,而两边的滩林使其显得更加影影绰绰望不着边;鹅卵石的江滩边勾勒出非常柔和的曲线弧度;江滩上光洁平滑的鹅卵石虽说大多是灰白色,但一有溪水洒上便变成了深褐色,形态是各异的,充满了动感;滩林是清一色笔直翠绿的楠木,楠溪江也因此得名。
滩上有许多对新人在拍婚纱照,那洁白的婚纱在绿的树、清的水、灰的石之间是那样地美如天使、美如画。遇到水深之处,那水变得碧绿,那绿堪比玛瑙,绿得让人只想掬一把捧入心口,把内心的世界洗涤一清。水深处便成潭,那绿是赛过了朱自清的名篇《绿》,虽然那也是描写温州梅雨潭的怡人景观,估计那是因为朱大文豪没来过楠溪江,来了恐怕就不走了。
水域窄处水便也急,急得飞溅出一大片浪花和尖叫,真是缓急有度,使流速的快慢与河流的回环,构成时间与空间上的巧妙结合,给人以舒畅的韵律感,真所谓楠溪江“36湾72滩”。
楠溪江最美为滩林美,美在有层次,美在变化,美在和谐。如果说漓江最美的是坐船观漓江峰影,那么楠溪江最美的就是乘竹排看楠溪江滩林了。这绵延数十公里的滩林,如同绿色屏障,遮隐了两岸的村落、田园、荒丘,形成以清流碧潭为中心的河滩、草地、远山、近水、蓝天、白云等层次丰富的景观。它不仅有四季不同的天然野趣,即使是一天中的晨昏昼夜,也同样能感受到它的万般变幻。然而这一切又都那么和谐自然。你会觉得连牧童戏水、水牛沐浴或服饰艳丽的村妇在溪边执槌捣衣裳都充满着诗情画意。坐上竹排,沿江而下,两岸滩林依次映入你的眼帘,让人从不同的方位看它的身姿,感受它的变化,仿佛与山与水构成一幅动态的电影画面。随着竹排缓缓移动,款款而来的滩林时而给荒山秃岭穿上绿色的围裙,时而给奇峰异石抹上浓重的一笔,时而又为礁石浪花、渔舟白帆充当背景。真不愧号称
“中国山水画摇篮”。(此段借用**对楠溪江滩林的描述,因为笔者认为自己在这样的美景面前已是如此地词匮言乏。)
“我喜欢这江,是因为她的宁静,是因为她的变幻和激情,还有那江边默默守侯的群山憨厚和宽容;我更喜欢这两岸居住的人,既有山的豪迈、也有水的柔情。”
“是啊,我也跟你一样,感觉自己上辈子就是这儿的人!”
他们并肩坐在小小的竹排上,怎么看都象是一对情侣,船工提议他们拍了张合影。画面上他们挨得很近,笑得自然而灿烂。同样的感受让他们的心也挨得更近了些。“我会把这些照片都发到‘卡*网站’上的。”Peter有些坏笑。“我们不拒绝美好,对吧?”
从上游沿江而下,太阳已是西斜,他们恋恋不舍地告别犹如少女般婀娜多姿的楠溪江,朝着晚上的夜宿地——雁荡山奔去。
“雁荡山?金庸《神雕侠侣》电视剧不就是在那里拍的吗?我已是有所耳闻啊。”
“那么,你来当导游如何?”
“小事一桩。雁荡山以飞瀑流泉、奇峰怪石称胜。”
“为何称雁荡呢?”
“因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南归秋雁多宿于此,故名雁荡。”
“不错不错!看来是做了功课的。”
“是啊,有天看《神雕侠侣》电视剧,就盼着有机会你能带着我去看看这人间胜景。”“现在不就是美梦成真了。哈哈!”
简单洗漱、草草用过晚餐后,他们便休息了,罗莉告诉他天黑以后会来叫他去看一个“Big surprise”。
江南夏天的夜总是姗姗来迟,夜幕刚刚拉开,一轮圆月已在柳梢头,晚风轻轻拂过脸颊让人心旷神怡。罗莉换下白天的体恤和牛仔裤,穿上他送的粉色小礼服,一时间,他很激动,不知她说的惊喜是不是指这个。
罗莉朝他宛尔一笑,挽上他的手臂,“走,散步去!”这下倒让见过世面的Peter不自然了。走在山间小路上,闻着身边美人的暗香,他有些魂不守神。
“嗨,想什么呢?快看!”罗莉兴奋地拍了拍他的手。
一抬眼,一对巨大山峰似情侣背影的剪影扑面而来,那姑娘长长的麻花辫子挂在单肩上惟妙惟肖,脸侧向她的恋人,有些害羞有些渴望,那男子象是远足归来,背着行囊,伟岸英武,宽宽的肩足以为她遮风挡雨,他们相依相偎,你情我侬,是否正对那一轮明月海誓山盟呢?
人们站在他们的背后,却没有偷窥的负疚,因为他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已深深打动了你。他不禁拉住了罗莉的手,她没有躲开,任由他牵着,任凭石头亦是如此多情,何况是有着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莫使空心对明月。
人已忘我,成为自然的一物,物亦拟人,我心天地可鉴,一片冰心在天地之间回旋。一般的山峰都是遥遥望及,你与他之间总有距离,而雁荡山的夜景中,那些山峰是紧贴着你,巨大逼真得让你喘不过气来,在幽蓝的夜空中是一副绝妙的剪影,它大得充盈了你所有的视野,闭上眼睛也不行,它已跑入你心里,仿佛触手可及。
所有游客被这“夫妻峰”震住了,携手相拥欣赏片刻默默走开,是不忍心打扰这对并肩而立千年也不厌倦的“夫妻”,还是获得了爱情的独门秘籍。移步异景,在巨大的天幕间仿佛上演一幕幕活生生的话剧,一转眼,“夫妻峰”变成了“雄鹰敛翅”、“相思女”,一块巨石能幻化成如此逼真的多场景,决不牵强,真是如梦似幻,叫人“消魂”!当然这场话剧除了男女主角外,还有若干个群众演员,其中“犀牛望月”该得“奥斯卡”金奖,“犀牛”是一块翘首仰望中天的岩石,那月亮可是真的,随着月亮的缓缓移动,你会觉得那犀牛的头真的随之转动,目不转睛望着月亮认真地可爱;“牧童岩”是一个骑牛的牧童,顽皮地从山峰背后探出头来偷看;“婆婆峰”酷似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妪的半身头像,好象难为情地把头扭向一旁。关于雁荡灵峰夜景有一首民谣诙谐地形容:“牛眠灵峰静,夫妻月下恋。牧童偷偷看,婆婆羞转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