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TM是什么态度？啊？”油腻男子跳下牙椅，走到潘意尧面前，手握成拳，拳风忽来，朝他袭去。
然后，潘意尧咻咻地躲闪掉油腻男的咸猪手，腾空一跃，嗖嗖地窜得老高，单脚独立于林中巨岩之上。
刹那间风云突变，阴云密布，山雨欲来，林中翠竹交叠，叶影重重。
潘少侠白衣胜雪，狂风带动衣袂猎猎作响。
“莫要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潘少侠语带不屑，转身意欲离去。
油腻男子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冷笑，刷地背后抽出三只淬了剧毒的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潘少侠掷去。
潘少侠依旧未转身，耳朵动了动，仔细聆听飞镖乘着风呼啸的声音，左躲右闪，轻巧地避过那些小儿科的物什。
“瘪三，我想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懂得珍惜的。”
潘意尧眉眼露出一丝不耐，毫无温度的语气似与灼灼夏日里，毛孔舒张之时突遇刺骨寒冰，让人猝不及防地猛然一哆嗦，他眼底透出一抹森然的冷意让油腻男子有些齿颤。
油腻男子虽有心慌，但故作镇定
……
咻咻咻咻……
黑白两道身影交叠，一时刀光剑影……
在陆蕴内心里，潘某人和这位油腻男子早已兵戎相见，大战八百回合。
可现实情况明显文雅得多。
虽然潘意尧周身弥漫着低气压，但表面上仍一派云淡风轻，他伸手看似轻轻推开油腻男子的拳头，实则蕴着巨大的戾气。
“这位先生，医院不是动粗的地方莫。医院有医院的规则，请您遵循先来后到的就诊顺序……”
“我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给我看，也休想给别人看。我今儿个就耗这里了……”油腻男子往牙椅上一坐，双手环胸，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还没等他们下一步反应，一道带着怒气的娇滴滴声音响起。
“章朗!我说我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呐!原来你跑在这里来了!轮到你了，你怎么还不去B3诊室!那边的医生等了你好久了哎!”
烫着一头大波浪卷的中年淡妆浓抹女性一边皱着半永久韩式眉，一边气冲冲踩着数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进来。
“宝贝，我在看牙啊。这边的医生护士服务态度不好，我在理论呢!”
油腻男子一见到这位女性，面部表情从横眉倒竖、凶相毕露变得和颜悦色、含情脉脉，语气一下子粗声粗气转变成做作的温柔，川剧变脸远没他快。
“你挂的不是B3那个医生的号吗？你跑到这里来干嘛？给别人增加工作量，你是来搞事情吗？”
是的!这个男的是来搞事情的!
陆蕴在心里疯狂点头，赞同妖冶女的说法。
“宝贝，你先在外面坐一会儿哦。我还想和这几个态度恶劣的人好好讲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讲什么道理啊!你不知道我还要去美容院做保养吗？预约时间都快到了，老娘还要陪你在这边磨磨叽叽，真不知道你在磨蹭个啥劲!”妖冶女一改刚刚似被别人捏着嗓子细声细语的音调，画风走向了粗犷奔放。
妖冶女眼珠一转，脸色一变，眉头又一皱，脸上的粉唰唰地往下掉，粗声粗气地质问章朗，“难道你是不想我花这个美容钱？故意拖时间？好你个章朗!”
妖冶女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点点章朗，而后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变了，你变得不爱我了!”
“哦，宝贝啊。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和别人在讲道理吗？”章朗起身，搂住妖冶女，试图劝慰。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个死鬼，说话老是心口不一……”
“两位，涉及到口腔治疗之外的事情，请你们到别处讨论可以吗？这边还有病人要处理。”潘意尧都看不下去了，清冷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官方。
“哎呀，各位医生护士，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不少时间了吧？你们忙吧。”妖冶女自觉说话方式有点放浪形骸，连忙捂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用词酌句，又转向刻意的轻声细语。
“章朗!你快和我去B3找张医生。你再磨蹭，老娘不伺候了!”妖冶女用力拧住油腻男子的耳朵，拖着男子走出去，只听得男子“哎呦哎呦”地求饶，同时她还不忘抛个媚眼给看现场言情剧兼家庭伦理剧的各位，并尖着嗓子说，“再见各位。”
油腻男子章朗虽失了气焰，但是还露出一脸狰狞——不知道是被揪耳朵揪痛的，还是想对各医务人员进行神情的恐吓，嘴里还不依不饶，“我一定会回来的!回来投诉你们!你们等着!”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你是灰太狼吗？怕不是和儿子一起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看傻了吧!”
“哎呦，哎呦。晴晴，别揪了。多掉面子啊!”
“你大庭广众闹别人工作的地方，你不嫌丢脸？赶紧给我走!”
大家嘴角开始抽搐兼疯狂乱TM上扬。敢情这位起先嚣张之后怂的仁兄是个妻管严呐。
“兰华湘，我们继续吧。”
“好的。”
把同样魂游太空的兰华湘喊回来。
“你好，你来看什么问题？”
“我觉得我的牙齿有点龅牙的感觉……”兰华湘指了指露出咬紧的上下排的牙齿。
潘意尧拿着口镜仔细端详兰华湘的牙齿，随后两手交握放于一侧。
“那你觉得怎么样程度，不算龅牙呢？”
“医生，我也不知道我这个情况到底怎么搞牙齿比较好。你觉得什么方案比较适合我？”
“不要我觉得，要你觉得。”哟呵，潘医生那么潮？“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个梗也晓得？然后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兰华湘：？？？
“你觉得双眼皮好看，还是单眼皮好看？”
“我觉得双眼皮好看。”
“那单眼皮是有问题的吗？是病态的表现吗？”
“不是。那是天生的嘛。”
“嗯。单眼皮，医生有办法把他们割成双眼皮，什么韩式、欧式……不管他。你这个情况也一样，你的牙齿不算特别龅，不影响功能。但你觉得龅牙，是你审美上的要求高，我们可以根据你的要求做……”
“嗯，我怎么看都觉得像龅牙。”兰华湘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当镜子使。
“那事先告诉你，矫正要拔掉四颗牙齿。”
“啊？那么多牙，吃饭怎么办？”
“另外，你的蛀牙蛮多的。你还要考虑补牙。”
“Emm……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兰华湘有点犹豫。
“那你先考虑吧。”潘意尧一按牙椅按键，将椅子升高便于患者起身。
“谢谢医生。”兰华湘拿起随身物品，转身离开。
“不用谢。”
终于处理完上午的患者了，陆蕴轻缓地舒了一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早上的患者与往常相比不算多，但是让她有一种度秒如日的感觉。
潘意尧卸下口罩帽子手套，开始洗手。
“咦？卢老师呢？”陆蕴整理好台面，四处张望不见卢瑞语的身影。
“午休时间到了，她去休息了吧。”潘意尧边洗手，边回应陆蕴。
潘意尧居然按七步洗手法把手搓得一丝不苟，果真有洁癖的人。
***
还记得刚来不久，她对潘意尧摆在靠窗电脑旁边那个布垫上的书有点好奇，随手想翻一翻他到底在看什么书，刚接触到书的封面，就听卢瑞语一声暴喝，差点把书弄到地上。
“潘医生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知道吗？他是有洁癖的!被他看见，你可是要被骂了!以后不准乱动他东西懂吗？”
还算好，大佬不在，没其他人看见。岂料说曹操，曹操就到，旋地只见潘意尧拿着牙合垫走进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那应该就是没有看见她行为，也没有听到卢瑞语的言语吧，她自欺欺人地想。
潘意尧走路很快，行路带风，有一股潇洒劲儿。有些人走路可能会无意识地外八，或者内八，看上去有点一摇一摆，不够中正，而他走路步伐坚定稳健，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嗯，有仙气，是有点风度翩翩的感觉。
所以，卢老师说话的时候，他应该在大老远，还没有走近，肯定看不到听不到，嗯，没有拿这个说事，再说了凭他的尖刻肯定会来事儿，肯定没看到没听见，嗯，是的。她再次安抚自己。
潘意尧拿着牙合垫一走进A5，陆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闪着一丝无措的湿漉漉大眼睛就撞进了他的眼底，那儿仿佛还带着一点儿心虚。他那时候听着卢瑞语的声音踏进来的，自然也知晓她动了自己的东西。
很久之前，一个护士没经过他同意，擅自拿了几个他专属柜中茶罐里的几个枸杞子，还边随意地说，“潘医生，看你平时都泡枸杞，让我也尝个味儿呗~”
没等他同意，就自作主张地动手拿东西。
他把罐子递给护士，表示送给她。护士摆摆手说不用了。
他随即把这个刚刚拆封的枸杞罐扔进垃圾桶，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别人随便动我的东西，哪怕只是小小的茶罐。”
这位护士素日里来就喜欢从这个医生那里拿点咖啡，那个护士那里喝几口奶茶，哪家拿了点新鲜货，不等对方许可就自顾自上下其手，哪怕不怎么受待见，也依旧怡然自得。
听到潘意尧这句话，加上这诸多同事的众目睽睽之下，饶使她脸皮再厚也被羞得一阵青一阵白。
潘意尧有洁癖这件事情就这么传开了，大家都尽量避免去触碰他的私人所有物。
潘意尧是有轻微的洁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未经自己允许触碰自己的东西，比如他的书、他的玩具、他的任何所有物。哪怕爸妈也不行。
有一次，表弟来家里玩，在他房间午睡了一会儿。他知道后，就黑着一张脸，把当天刚换的床单被罩之类统统扔进洗衣机里重新洗一遍，后来又想着扔掉。他更不喜欢别人的气息沾染到他的床。
洁癖自为医者前就有，不过之后似乎有所加重。
看到那双有点闪躲而畏缩的眼睛，差一步就会落荒而逃的身影，他竟也有一丝的心软，到嘴边的苛责也没能说出口，只装作若无其事地赶手下的活儿。
***
卢老师肯定是去抢饭了，真不讲义气，居然又不叫她。
咦？刚刚潘医生在和我说话吗？他居然会主动和我说话？
陆蕴有点受宠若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