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相信无意识和前意识吗?不重要,反正有权威的心理学家相信。我要你们要协助我做这份报告就是有关潜意识和无意识影响心理现象的,感谢你们和我一组报告,现在点名:首先是我本人洪刘、再来是姜坤球、柳泰彬、朱晓烨、段锋锡、曺棠、罗娜恩。」
图书馆内附设的有声讨论室裡,七人围绕著议桌,眼神各不同互相环视。
「好,我知道大家可能彼此还有点不熟悉,所以先从我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洪刘,大你们一届的学长,我今年就已经考上研究所硕士班了,我只有三年级哦。不过我在准备研究所考试时太忙碌,所以把这堂『潜意识概论』的课退掉了,现在必须和你们这届一起重修才能获得学分,所以我再一次感谢各位愿意和我一组,但是呢,和我一组可以说是一种保证──成绩的保证!你们只要愿意跟著我好好做,肯定可以一起成为班上第一名的组别的。」洪刘兴奋的说著,此时他看见一旁那土色毛衣的男孩微微举起手,他便伸手示意允许发言:「来,姜坤球学弟,你有什麽想说的吗?」
姜坤球本来就怕生,加上他要说的内容自己都觉得可能有点不当,但他不知为何还是想问:「所以……学长你是被『当』掉的吗?」
「我?我怎麽可能被当掉,你开玩笑吧!我这麽努力的人从来没有被怀疑过会被当掉,说什麽笑话……」洪刘果然恼怒了,或许他被戳中痛处了,上次他这麽生气也是因为被「某个学弟」揭穿老底,一时间那种怒火烧起来,他想转开话题又不知道怎麽转,突然拍桌指著在使用手机的朱晓烨大骂:「喂!我一开始就说过不准在讨论期间玩手机了,你这臭小子在干什麽!」
朱晓烨还真的是在玩手机没错,但他性格是不会认错的,反而指著左手边的段锋锡说:「我是在帮忙查资料好不好!至少我有做事情,你怎麽不说这个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的怪咖不做事?」
段锋锡冷笑一声,瞪了他一眼后冷嘲热讽的回应:「真是不好意思,我怕我的口音不像你那些二次元老婆一样动听所以不想说话。」
听到口音二字,讲话有外国腔且时常被提及这点的柳泰彬以为自己被暗讽了,马上展现情绪起伏:「我有口音又怎样!至少我每次讨论报告都会到,而且热烈参与讨论,不像姜坤球一样还会为了去打羽毛球而缺席好不好!」
姜坤球一脸无辜的站起身:「上次是意外!我真的没收到讯息告诉我那天要讨论报告呀……」
没一会儿他们一帮人越吵越凶,吵到最后只差没动手而已,隔壁讨论室的人还来敲门请他们小声点,结果差点被捲入这场纠纷中。
至于剩下两名女子罗娜恩与曺棠,她们俩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想劝和也不是,想拉回讨论主题也不是,只能尴尬又害怕的看著他们无意义的争执。
讨论不欢而散,唯一的进展是罗娜恩创建了一个社群软体群组,可以让大家在裡头透过线上讨论报告製作。
首先是分工,或许是因为看不到彼此的脸因此好沟通多了,他们很快的决定让口才好的洪刘和罗娜恩一起上台报告,善于使用电脑的朱晓烨製作电子简报,其馀的人则蒐集原文资料并进行翻译。
第二天下午的空堂,曺棠和罗娜恩在咖啡厅裡用笔记型电脑上网查资料,一边讨论著有关潜意识动力的文献,讲到一半,罗娜恩忽然停下话题,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曺曺,你听过中国古文化的『阴阳五行』吗?」
「当然有啦,高中历史课上过嘛,不过我没有很迷信。」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像隻懵懂的小仓鼠。「是说你怎麽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之前在潜意识课签到时有发现,段锋锡、柳泰彬、洪刘学长、朱晓烨、姜坤球,这五个人的名字有什麽共同点?」罗娜恩身体微微振起,等待曺棠摇头便马上解释:「锋锡、柳泰彬、洪刘、晓烨、坤球。他们的名字在中文字裡恰好有金、木、水、火和土这五个部首,不正好就是五行家认为构成整个世界的五大元素吗?」
曺棠抿著嘴,想了一下没想出什麽关联:「你觉得他们是因为五行不合才吵架的吗?」
「那天在讨论室我有录音,原本是想录讨论的内容以免漏掉一些重要资讯,但我意外发现了他们吵架的规律──最刚开始是坤球先不小心惹上洪刘学长的,然后洪刘学长突然对晓烨发火,接著晓烨骂锋锡,锋锡无意挑衅到柳泰彬,绕了一圈柳泰彬又针对坤球,这刚好九是五行的定律,土剋水、水剋火、火剋金、金剋木、而木剋土呀!」
「哇,这麽说还真巧!不过应该没有人会因为名字裡的元素而产生不合吧?」
「以前中国老祖先研发出『姓名学』,其中除了用到生辰八字和生肖年分以外,很重要的就是刚才说的阴阳五行要素。」罗娜恩滔滔不绝的说著,但见曺棠还是只有眨眨眼她才决定换个方式说:「我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不是吗?他们的主意识或许都没发现,但冥冥之中却无形对自己剋制的要素产生了攻击性,我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命运,Fate啦!」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名字相剋的人不就注定一辈子无法好好相处了吗?」
「所以才会有那麽多人去找算命师想改名囉。」
罗娜恩说的这番话,曺棠并不觉得完全是荒诞无稽。的确人类在很多时候会无意中做一些当下没有经意的行为,事后才惊觉那些行为和其他人或过往的事件有奇妙的关联或接续。
此外,新闻与街坊间也的确有很多改名就改了运势的案例,例如默默无名的小职员改名后突然短期内晋升主管,或歌手换了艺名就突然唱片大卖、节目邀约不断,当然这些很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特别是当那些人相信自己的名字确实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后,整个人的气场和智慧都会获得提升。
不过换句话说,这也代表运势和境遇,可能和名字本身是没有关係的。
是「相信」名字会带来好运后,自己做出的改变才让自己获得好运的,但哪一个才是事实?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说有一天全人类们都会真的知道。
下一次全组讨论,他们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脾气火爆,可偶尔还是会起些口角,而且那几次还真的如罗娜恩所说,按照那个五行的规律一个骂一个,柳泰彬骂姜坤球,姜坤球惹毛洪刘,洪刘指责朱晓烨,朱晓烨嘲讽段锋锡,段锋锡会揍柳泰彬,而罗娜恩则在大家吵成一团时默默看向曺棠,一副「我就说吧」的得意模样。
曺棠在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如果这真的是什麽奇妙的命运,是驱使他们无意识或潜意识中互相攻击对方的,那要怎麽改变现况呢?
直接告诉他们阴阳五行的道理,看看他们会不会顿悟?不行,这方法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想笑。
让大家不要一起见面,每次分批讨论?这方法会让合作的效果大大降低,不实际。
乾脆让他们去改名以一了百了算了?这根本不算个方法。
这时罗娜恩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似的,恰好发来一封讯息,「曺曺,五行之间不只会相剋,还会相生相助,这你应该知道吧?」曺棠顿时恍然大悟,那颗仓鼠脑袋裡的灯泡都亮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怎麽连这麽简单的方想都没想到?顺著来会出事,那就逆著来试试看吧。
第三天,曺棠准备好一份参考资料要去给製作简报的朱晓烨,他在教室后排用手机看动画,曺棠有点怕打扰所以动作很小,轻轻的点点他的桌面,等他一脸不悦的抬起头才说:「这是我的那份资料,如果有缺失或需要补充的儘管和我说,辛苦你囉。」说完后,曺棠下定决心补上一句:「对了,坤球好像在搜寻上有困难,他不太清楚你需要什麽资料,有空的话去和他说一下吧?」
「你干嘛不自己教他?女人真麻烦,跟我姊一个样──」不过说完后,他打了个哈欠突然心软改口:「好吧,反正那小子很害羞,我去帮他就是了。」
一个礼拜过去,报告最终完美的完成。
他们最终以美国精神科大师欧文.亚隆(Irvin D. Yalom)曾经的案例做为主题:个案是一名过度肥胖的女子,她在减重的过程中虽然重获健康与美丽自信,但却随著体重下降感到莫名的负面情绪,后期的治疗过程裡,她探讨出年轻时她在该体重数字的时期遇上与挚友离别,甚至有父亲死亡的伤痛。例如94公斤时她离开了家乡,85公斤时大学毕业,76公斤时在高中毕业舞会体验到强烈的孤独,69公斤时初中毕业她非常想念死去的父亲,这些都是导致她当年暴饮暴食进而肥胖的原因,而这也正是无意识领域存在的证明──
她的身体清楚她心裡早已忘记的事,她的身体记得几公斤时发生过什麽事,所以回到那个体重时她会不由自主的涌起悲伤之感,像预定时间录影的录影机一样时机一到自动开启,即便她的主意识都不明白她为什麽会悲伤,她还是会流下眼泪。不过她的结局是好的,最终她脱离了那些有悲伤记忆的体重,到达前所未有的理想体重数字,这位她带来了生理上与心理上的共同健康,也带给了其他有类似案例的当事人改变的希望曙光。
事后,罗娜恩和曺棠一起去山下逛街吃饭,中间她好奇的问起这件事,她想知道曺棠后来做了什麽,可她真的什麽都没做,只是开了一个起头,她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麽。
罗娜恩说,在曺棠建议朱晓烨去帮忙姜坤球后,有趣的事便一连串启动。
朱晓烨很喜欢姜坤球那种害臊又天真的个性,所以自愿教他很多查资料的技巧,之后姜坤球想现学现卖,以为一直不说话的段锋锡也不会便主动提议要教他,但段锋锡其实很擅长,只是看那小子这麽热心想帮自己,突然觉得他太沉默寡言的性格确实让人有点难堪,所以他主动去找洪刘问有没有什麽能帮忙的,而洪刘其实很怕段锋锡,因为他阴森的就像电视上的大学生连环杀手形象一样,于是他便问柳泰彬有没有缺什麽好将段锋锡转给他,柳泰彬当时为了接这通电话而停在行人道前才没被一台闯红灯的跑车撞上,随后路上巧遇来买模型的朱晓烨,为了感谢自己还活著柳泰彬便请他吃一顿炸鸡当消夜,食乐双收的朱晓烨便开开心心的回去继续做报告了。
木生火(曺棠帮助朱晓烨)、
火生土(朱晓烨教导姜坤球)、
土生金(姜坤球让段锋锡开心)、
金生水(段锋锡想帮洪刘)、
水生木(洪刘救了柳泰彬)、
木生火(柳泰彬激励了朱晓烨)。
这一连串巧合趣闻让罗娜恩也很意外。
报告结束后,其馀四人的感情渐渐变好,后来他们还一起加入了同届的系学会,而洪刘作为学长也答应他们,未来如果他们在活动上有需要帮忙,他一定会尽力帮助他们并鼓励他们的。
「我开始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了,或许世上真的就是有这麽玄的事。」曺棠笑笑的说。「虽然我们读心理学,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宗教玄学也是挺厉害的。」
罗娜恩跟著戏剧化的说:「不要质疑老祖宗的智慧,就像宋老英说的一样,心理学就是一连串的『因果』关係──」
曺棠鼓起肉肉的脸颊,故作不屑的说:「那傢伙就算了,他道理讲一讲还会抄警棍打人,那种人说我跟他是同学我都不想承认。」
「嘿嘿,那是因为你想做的不只是同学吧?」
「你给我闭嘴!」
那天晚上,曺棠穿著睡衣坐在书桌前,她在她自己非公开的部落阁上写日记,她记录下对于这整件事的心情与看法:
上大学后很多事情真的带给我很不一样的体悟,真希望以后我能够真的当上老师,这样就可以和学生分享这种对生命看法改观的喜悦了!
不过,这几天真很新奇,娜恩和宋英说的东西是可以串联在一起的,取下姓名就是一个『因』,衍生出来的是属于因的『果』。
这就有点像某些宗教说的,神已经安排好了世上的一切,我们只是在遵循排演和规则照著演出而已,不过,也许我们的确无法改变规则,也不一定能在过程中追求太多,但我们可以顺著这套规则找出属于它的玩法,就像不同游戏都有不同的操作一样,即使规则就是死死的无法动摇,但好好熟悉规则并运用它来为自己创造道路,就等于改变了『因』,那『果』也当然能改变!
至于潜意识和无意识这门学问又更奇妙了,原来我们脑子没记住的事,身体是会自动记得的。
人家都说看不到刀最致命,感受不到的感受最深刻,所以偶像剧裡的置入性行销还比明显推销的电视广告更有实际效益,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我记得之前好像有老师还是同学说过类似的东西,那个词叫『阈下知觉』,我记得是……噢,当我没说,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裡,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