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的笑容背后,他的童年很不快乐,父亲在他年幼时因车祸失去工作能力,此后自暴自弃时常酗酒还会殴打孩子,而他的母亲也因家道中落而对社会满怀敌意,憎恨周围每个不给予她帮助的人们。
因此,从小他便被灌输大量负面的情绪与思想,刚步入学龄的宋英,展现了平常幼童不会有的愤怒与暴力,他被每个老师厌恶,同学们也孤立他,反过来他也认为身边所有人都是自以为是的杂碎,有著想「摧毁世界」的梦想。
幼儿园至小学长达五年多,他都在没有朋友,和人处处为敌的情况下度过,有时候他会在学校裡和无法飞翔的鸟、生命垂危的爬虫对话。
初中时有人问他为什麽,他只轻轻的回答:「他们苟延残喘的样子和我很像」。
比起死亡,他更怜悯这些像他一样「半生不死」的痛苦状态。
初中的最后一学期,一个新来的辅导教师遇见了他,年幼的宋英像看待其他老师一样,想恶整他一番然后与他针锋相对,利用自己是学生不会被伤害的优势来尽情捉弄他,原以为这一切会像之前那样有趣,看著对方暴怒又无可奈何,但这次却不一样──
那个男人他有著宽阔的胸襟,双眼中带著火焰般的正气,他向宋英伸出了手,稳重、沉著的说:「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想带你走出黑暗,到光明的另一边去看看。」
或许这听起来是多麽可笑又幼稚,但对宋英而言,那瞬间,那句话,彻底的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第一次不再作弄师长,和那男人好好的对谈,经过了连续数周的谘商,他才终于明白,他这麽久以来憎恨世界的原因,来自于「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苦」,他有著令他无法依靠还会伤害他的家庭,但在孤儿、缺父缺母的破碎家庭面前,人们根本不在乎他的状况,甚至常听到「有父母就已经很幸福了」这样的话来忽视他的伤;
当他真心不知道自己该和朋友如何适当相处时,其他人也只冷冷地说「你知道你自己说的话多幼稚吗?」;
或者他和先欺负他的人打架,大家也只会对他说「打人就是不对」而丝毫不关心他是先被对方羞辱家人的人。
那男人告诉他一个故事:一隻老鹰,平均可以活四十多岁,但实际上,牠是可以活到七十岁的。可想要活到这麽长的寿命,牠就必须在三十多岁时做出一个决定──牠的爪子会老化的无法捕捉猎物、喙嘴也长得碰到胸膛难以进食、羽毛也会厚的笨重不得自由翱翔。接下来牠只有两种选择:
第一,是就这样带著风中残烛般的生命,静静等待逝去。
第二,牠必须忍著身上所有的痛苦,飞到遥远的山顶上进行一连串「重生」的苦行,其中包括将喙嘴不断猛敲石头,敲到碎裂后,等待它重新长出,再用新长出的喙嘴将老化的爪子拔掉,并将多馀的羽毛一根、一根的从皮肉中拔出。忍受这样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痛苦后,牠才能再次重生,迎向更长远的未来半生。
男人对他说,世上有因果之间不变的定律,所有种下的「因」都会获得相对应的「果」,如果他现在持续对周围抱有敌意,那他也只会获得他人给予的负面反馈。
可要是他愿意切断这段冤冤相报,以正眼看待周围的其他人,那他便能重塑一段「新的因果」,他也能获得被人所重视,慢慢的被众人理解。或许这一切会像老鹰重生那样,过程漫长,但只要愿意尝试,有朝一日他必能走出阴影,迎向他自己创造出的未来。
也就从那时候他才尝试改变,他试著不再和人逞凶斗狠、不随口乱骂粗话、看到讨厌的人也尽量不拿棍子揍对方,虚心接受对方的评价,虽然有时候还是难忍那股挣扎衝动,但几年过去了,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忘记先前那个忿忿不平的他,能够面对真实的自己,同时也接纳身边的其他人。
这样的他某天想起那个男人,激动地想回去感谢他,可那男人只早已不在同一间小学,像一场梦的仙人,给宋英上完一课,便潇洒地笑著离去。
因此,宋英的生活的确获得改善,他先是去帮助那些曾经与他为敌的人,起初当然是被嫌弃甚至逃避,但久而久之,人们感受到他真正的改变后,也慢慢接纳起这个人。
他也才意识到斗争都是无意义的,竞争虽然会进步,但对他而言只是一连串不停的不安,所以他慢慢地想过植物般平静的生活。也因为那个男人给他的影响,他毅然决然决定研读心理学,在人生複杂的道路上,带著其他也想重生却没有勇气、没有领路者的老鹰们,一同飞向属于各自人生的「鹰之道」。
金之沅某次读过人生哲学后,问他:「我问你啊,你觉得你们读心理学,给人做辅导的像什麽一样?」
「像一个白帽骇客。」
宋英闭上书本,自信的回答。
「人的大脑像电脑,心理学像程式,像诈骗集团或犯罪者会将坏的病毒写进去,待运作后就发生问题;但我们这些人,是将破解病毒的程式带进去,让他们运作一会后,自然就会将问题解决。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我想要当一名帮人解决心灵困难,像老鹰一样英勇的心理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