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暗箱操作（五）
听到邓肯这独到的解决难题心法，卡廷的眼睛眯了眯，他心里想的是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这孩子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
邓肯习惯性地围绕环形排列桌案，缓缓踱步，“现在说压缩工期，减少用工——法兰克在东北方内陆，气候严寒，冬季漫长，糯米汁与蛋青的混合物容易结冰，施工期就短。我们知道，糯米产量低，蛋类不便运输。史料记载，圣母教堂常常因为这两样重要的材料误工，一年中常常只有三个月在施工！九年，一百零八个月，工匠们只有二十七个月在建设圣母大教堂，却有近七年的时间在空耗！”
“那么，在每年九个月的空闲，放工匠们回家不行么？答案是，不行！工匠们来自法兰克全境，道路不好，家近的往返需要一两个月，家远的甚至要大半年！而且许多人恐怕放走了，就不会回来啦！于是工匠变成了奴隶，被关在工地这大囚笼里！不要以为奴隶就便宜了，越到后来工匠们的逃亡、暴动越激烈，帝国不得动用大批士兵看押！就这样九年下来，六千工匠竟然有一千五百多人各种原因死在工地上！据此有历史学家说：圣母大教堂是白骨堆起来的！”
他居然知道得这么翔实，他是怎么知道的？噢，是了，资料里说他在学院图书馆里如饥似渴地学习！
“这些到了安道尔领都不是问题啦！”邓肯沉重的声音变得轻快了，“这里临近海洋，温暖湿润，与内陆的法兰克相比简直两个世界！加上掌握了混凝土技术，我们几乎可以全年不间断施工！那么圣母大教堂要九年，我们只要二十七个月！再说减少用工，记着我曾提过的三万劳力么？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只是运送建材的苦力！而安道尔领紧挨着采石场，混凝土用料火山灰、石灰、砂石取料地也不远，苦力大概一万人足够！”
邓肯的话又有停顿，卡廷与列瓦达对视一眼，连忙移开各自的目光。原来他们各有各的羞愧一一
列瓦达，修道院是苦修苦读的地方，我把太多的时间用在享乐上了。如果我的雄心是圣母大教堂，那我的知识储备仅够修建一座乡村小教堂。知识丶知识，看来出人头地这条道路上，知识比财富更加重要！
卡廷，这孩子读的史料我也读过。可我读史仅仅是乐趣，呃，当然也为炫耀知识渊博。可这孩子读史，真做到了学以致用！他天才的把古今打通，地域打通！两百年前圣母大教堂悲惨的修建经历，他可以拿到今天来对照。三百公里外的法兰克城气候条件，地理条件他能够搬到安道尔领对比。于是这些技术的，地理的、气候的加持，让安道尔的优势像屹立在平原上的山峰一样明显！
原来资料上说得都是真的，不不不，资料中的描述不及他真人的十分之一。卡廷感慨圣父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如此多的爱！真是不公平！停，停止！妄议圣父大逆不道！在内心深处也不行！
邓肯停下脚步，手拄桌案，观察着自己的两位听众一一确定他们都听懂了，才又缓缓踱步，娓娓道来一一
“工期压缩，技术改进，我有把握两万七千金币的建筑费用削减到一半！可一万三千五百金币对西南教区仍然是个沉重的财政负担！别急，让我们先做减法，再做加法，看看会怎样一一
“圣母大教堂主要建材为石料，可法兰克城附近没有采石场，石料多为安道尔领运去的。试想，在没有威廉大道的二百年前，这是多么艰难多么巨大的消耗？现在这笔可以运费大大节省了。这是减法一。”
“我们再说混凝土技术，它不但替代昂贵的糯米汁加蛋青做为粘合剂，它根本就是建材本身，可以部分替代石料。我亲眼见过石头开采后，加工能石料那是多么费时费力的事情。而混凝土却能轻易塑造成任意的形状，这本身就是廉价。这是减法二。”
“减法三，我做主，安道尔领无偿提供教堂建设用地！凭这三大减法，一万三千五金币的支出应该会再压缩一半！”
“好了，七千金币的建设预算！如何筹集这笔巨款呢？抱歉，我对西南教区的财务状况一无所知。但是我知道，威廉大道安道尔市场汇聚了法兰克最富裕的一群人，那么，能募集到多少就是教会的本事啦！”
“当然，我本人也能贡献小小的加法——相信你看过有关我的资料，我擅长改进工艺流程，对提高工效压缩工期大有帮助！噢，对了，我忘记还有更大的一个，以红衣大主教阁下在圣*克劳恩学院的影响力，魔法师大人们很乐意为大教堂的建设添砖加瓦的！”
邓肯走到卡廷身边，像三天前对索普一样俯身望着他的眼睛，“亲爱的神父，经过这样一番分析、对比、谋划，恢宏的安道尔圣心大教堂是不是不再遥不可及了呢？！”
卡廷不是索普，他很好地管束着自己的肢体和表情，不动声色。他还是那个有主见的人，不轻易妥协的性格，可他的内心却掀起一场风暴！眼前的孩子变魔法么，对，他是魔法师，可他并没有使用传统意义上的魔法，他有一双超凡脱俗的眼睛，这眼睛让他在现实世界，在字里行间，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汇集起来，把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拉近到触手可及！对，他展现的不是魔法，而是才华！
那孩子在笑，遮蔽不住的才华像火焰一般燃烧，映照着他笑容更加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