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言带着陆逊、陆绩来到孙府,领着二人来到客厅,见众人已然入座,陆逊和陆绩被安排末座。你道坐上宾客都有哪些?左右头座,乃是日后被称为“江东二张”的张昭、张纮。张昭、张纮虽然姓张,但二人皆是徐州人士,皆是为避战乱而南渡长江,来到江东,并非江东四大家族的张氏。张昭原是徐州彭城人,南渡长江后定居吴郡,常资助吴夫人,助其抚养孙氏子女,也算有恩于孙氏。张纮原是徐州广陵人,南渡后定居江都,孙策闻其贤名,数次拜访,求其指点。张纮原本推托,后见孙策忠义豪壮,于是建议其依靠舅父吴景,南渡长江,以丹阳为根本,东据吴郡、会稽,然后扬州南部诸郡可平,这被后人称为江都谋划。张纮可算是东吴首任规划大师。
在二张身旁,分别是代表朱氏家族的朱治,以及代表顾氏家族的顾雍、顾邵父子。再然后,就是陆逊、陆绩以及代表张氏家族的张允。这个张允,乃张温之父,江东四大家族张氏掌门,并非刘表账下大将张允。坐在中间主座的,自然是孙策。
孙策见众人已入座,起身道:“诸位,伯符不才,以区区五千兵马南渡长江,幸得贵人相助,侥幸占有三郡。我欲一统江东,成为报效朝廷的外藩,诸位以为如何?”
在这乱世之中,说什么报效朝廷的,不过是给自己立一个政治正确的牌坊,重点是“我欲统一江东”。于是二张与朱治在探讨如何统一江东,有说发重兵攻取豫章郡,然后新都、鄱阳、临海、建安、临川、庐陵诸郡传檄可得;有说应当先平定新都、鄱阳、庐陵诸郡,对豫章形成包围之势,则豫章唾手可得……顾雍、顾邵与张允,则沉默不语。
孙策见二张与朱治探讨热烈,其余三大家族却一言不发,于是主动问道:“顾县长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见孙策问,顾雍慌忙起身作揖回道:“顾雍一介书生,将军若问治理内政,元叹自然言无不尽。要问攻城略地,下官一窍不通,不说也罢。”顾雍,字元叹,时任曲阿县长,故孙策称其“顾县长”。
孙策又问:“那顾孝则有何指教?”顾孝则即顾邵,字孝则。
顾邵起身作揖道:“孝则受将军错爱,获邀至此。然邵年少无知,才疏学浅,不及在座之万一,实不敢妄谈天下大事。”
孙策又问张允,亦被托词回绝。此时堂上想起笑声“哈哈哈哈……”
孙策一看,发出笑声不是别人,正是在座最年幼的陆绩,于是问道:“陆公纪有何高论?”
陆绩大声道:“昔日管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用兵车。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将军坐拥三郡,诸公不思修文德,而惟尚武,绩虽年少无知,亦深感不安。并非替惨遭战乱之苦的百姓不安,而是为将军不安。”
孙策疑惑道:“公纪何出此言?”
陆绩道:“先前将军军令严明,破城而不劫掠,百姓深感将军恩德,故而三郡照常,没有动乱。如今将军欲征豫章诸郡,统一江东,必加征赋税,进而民怨沸腾。届时,动乱四起,严白虎之流再趁势而起,内忧外患,怕将军不能再拥三郡矣。”
孙策拍案而起,怒道:“我孙策志在安邦定国,岂能偏安一隅。”孙策想起严白虎,苦于白虎寨地势险峻,机关重重,易守难攻,一时难以拔除。又想到先前严舆对母亲出言不逊,怒从心生,直指陆绩道:“严白虎与你陆氏甚有渊源,莫不是你们早已内外勾结不成?”随后,孙策命人将陆绩拖出去客厅,褫衣廷杖。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陆逊始料未及,赶紧跪地讨饶:“将军息怒,家叔年幼,无心顶撞将军。我陆家,跟严白虎没有任何干系,内外勾结更是无从谈起啊~”
陆逊话音刚落,庭院传来陆绩的惨叫声,这不仅让陆逊不知所措,更让顾、张两家如履薄冰。
孙策听陆逊求饶,却斩钉截铁道:“伯言休要狡辩。听闻你们陆氏以招募家丁为名,征募五千死士,若不是图谋不轨,又欲何为?”
陆逊赶紧解释道:“吴郡周遭盗匪猖獗,原太守剿匪不力,陆氏加募家丁,实为自保尔。今有将军庇护,自然不需要如此多家丁。伯言回去即让人遣散多余家丁,每户不多于百人。”
孙策惋惜道:“值此乱世,壮丁难求,即已招募,遣散了岂不可惜?”
陆逊听出孙策的弦外之音,赶紧道:“孙府新开,想必缺少人手,将军若不嫌弃,可使余者来孙府伺候。”
孙策稍做为难状,然后笑道:“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随后吩咐下人,停止对陆绩施刑。
陆逊道谢之后,作揖道:“家叔伤重,伯言先行告辞。”
不料孙策却叫住了陆逊,道:“今日之会,皆因陆绩故,扫兴如斯,你道该当如何?”
陆逊不知如何应对,回道:“但听将军吩咐。”
孙策寻思着再为难陆逊一番,于是道:“既然陆绩道不可用兵,伯言就给我出个不战而统一江东之策吧。”
“这……”陆逊知道孙策在故意刁难,但不敢当面回绝,又急于带陆绩回府疗伤,于是道:“请容我回府思量一番,再来禀告。”
孙策一挥手,道:“去吧!”
陆逊急忙来到庭院,看见陆绩裸露下身,屁股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大腿亦有伤痕,陆逊眼眶迅速湿润了。陆绩生在士族大户,自小衣食无忧,连重活都未曾干过,哪里被如此毒打过,不到五杖,早已晕死过去。陆逊也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原想着背陆绩回府,却发现连扶起他的力气都没有,自己反而瘫坐在地。正当陆逊绝望之际,一彪形大汉来到陆逊身旁,此人正是午言。午言扶起瘫坐在地的陆逊,又一把抱起陆绩,用原先的马车送陆逊叔侄二人回陆府了。
经此一事,陆逊对午言心生感激,经常以礼相赠。午言为人豪爽,也经常来陆府讨水喝,渐渐与陆府诸人熟络,甚至有人误以为午言是陆府中人。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