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曹操在延津大败袁绍军,又过去了一月。由于袁、曹之战,可能关系汉王朝走向,事关天下大势,所以陆逊让韩扁亲子前往许昌探听消息。但是一个月来,韩扁没有传来前方战报,孙权也没有再来陆府,陆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于是陆逊走出陆府,准备到街上透透气,舒缓一下不安的情绪。到了街上,陆逊见有将士巡逻,心中不安,反而加剧不少。天下大乱,唯独江东不受战乱之苦。哪怕之前孙策夺江东,对百姓而言,几乎无感知,只看到街上巡逻将士多了一倍而已。而陆逊方才所见将士,足足有平时五倍之多。于是陆逊问路旁一小贩:“掌柜,今日这巡逻将士,怎么如此之多?”
陆逊是陆氏掌门,这小贩又在陆府附近做买卖,所以认得陆逊。小贩一见是陆逊,连忙点头哈腰道:“原来是陆掌门啊。这两日巡逻将士都这般多,也不知是怎么了。”
陆逊听小贩说“这两日”,于是又问了一嘴:“有几日了?”
小贩回忆道:“有三日了。”
陆逊作揖谢道:“有劳掌柜。”
小贩还礼道:“陆掌门客气了。”
陆逊心想:算算日子,曹操也该退守官渡,孙策应该准备挥军北上了。只是为什么要加强巡逻?莫非是怕曹操效仿陈瑀?之前陈瑀联络的诸盗匪,或降或剿,均已平服。各郡县也换成孙策心腹把持,江东安定已是定局,陈瑀旧计绝难得逞。
陆逊想不明白,于是转身要走,却听见背后转来声响:“陆逊,站住!”
陆逊回头一看,原来是孙权的随从——吕壹。吕壹正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十几名士兵。陆逊作揖道:“吕大人好,不知有何见教?”吕壹只是孙权的随从,陆逊平常与孙权商谈大小事,吕壹只能在一旁伺候,叫一声“吕大人”,已是分外客气。
谁知吕壹不仅不下马还礼,还在马上惺惺作态道:“见教不敢当,只是想请你回府上饮杯茶水。”说完,手一挥,身后十几名士兵已上前将陆逊拿住。
孙权也曾派吕壹来请陆逊去孙府议事,每次吕壹都是客客气气,丝毫不敢怠慢。这次吕壹居然直接让士兵将陆逊拿住,这是前所未有的。陆逊忙问:“吕大人,这是何意?出了什么事故?”
吕壹毫不理睬,将陆逊拿下后,径直回孙府了。
孙府内,孙权正襟危坐,怒目而视堂下之人。堂下所立者,正是先前被吕壹拿下的陆逊。孙权愤怒道:“陆逊,你是否早已与曹操勾结,快快从实招来。”
陆逊诧异道:“仲谋……孙大人何出此言?”陆逊本想称呼孙权为“仲谋”,但看这情景,觉得不妥,于是改称“孙大人”。
孙权以惊堂木拍案道:“你早知我兄长欲趁袁曹大战,挥军北上勤王,你却百般阻挠,还说不是与曹操勾结?”
陆逊连忙解释道:“袁曹之战尚未进入相持,孙将军此时出兵,实乃自取其辱啊。犹如先前之刘备。”刘备先前占领下邳而反曹,欲与袁绍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谁知曹操料定袁绍好谋无断,毅然南下平定刘备之叛,还因此迫降关羽,才有后来的斩颜良杀文丑。正当曹、刘激战之时,袁绍谋士田丰曾献策趁机袭曹操后方,袁绍却以小儿有恙为理由,错过了夹击曹操的良机。
孙权喝道:“胡说!我兄长岂是刘备之流可比的。”
陆逊回道:“孙将军无敌于江东,是未遇敌手。曹操,用兵如神,又挟天子而令诸侯,正是孙将军敌手。有敌若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故而我建议待到袁曹在官渡相持不下,再挥军北上。”陆逊顿了顿,接着道:“况且,陆逊一介白衣,人微言轻,孙将军向来轻视,我如何能左右将军之志?”
说起来,陆逊自从孙府被辱后,从来未曾与孙策见面,更不曾建议孙策何时出兵。他只是与孙权谈论时势,孙权是否认同,是否会转告孙策,一概不知。倘若他有外通曹操的嫌疑,那孙权也逃不了干系。孙权一时语塞,再次拍下惊堂木,怒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完,孙权将一封书信扔到陆逊跟前。陆逊连忙捡起,信是韩扁的手迹,大体内容如下:袁绍来犯,曹公先后于白马、延津大破袁军,士气大振。目前曹公欲退守官渡,唯恐江东虎子趁机北上,袭我后方。曹公希望公子能设计消除虎患,助其统一北方。尔后,曹公将出倾巢之兵,踏平江东,助公子成为江东新主。
孙坚人称江东之虎,那江东虎子显然是指孙策无疑。陆逊看完书信,不禁瘫坐在地。孙权见状,以为陆逊见事情败露,故而心虚,于是道:“原以为你是为江东百姓计,不慕虚名,不计个人得失,全意辅我孙氏建立功业。不料你居然城府如此之深,勾结曹操。野心如此之大,欲取孙氏而代之,真是深藏不露啊!”
孙权说完,陆逊却不答应,孙权第三次拍下惊堂木,道:“大胆陆逊,你再不招供,我可要用刑了!”
陆逊呵呵两声,然后无奈道:“孙权啊孙权,我原以为你有识人之明,才与你推心置腹,一心助你孙氏稳定江东,岂料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若慕虚名,助你孙氏不费一兵一卒而平扬州南方诸郡时,我当名满天下,岂是如今这般寂寂无名?”
当年陆逊游说扬州南方诸郡后,并未大肆宣扬,也未曾得孙氏任何赏赐,故而天下人皆不知陆逊之功。天下人只知江东四族,无人识得陆逊,说他寂寂无名,一点不为过。
陆逊接着说:“我若是惜利,岂会主动垫付行贿诸郡的费用?我若是贪权,但凡有寸功,必然讨赏。请问孙将军,我何年何月何日,得何赏赐了?”
陆逊这三问,问得孙权哑口无言。孙权稍作镇定之后,笑道:“陆逊,你真不愧是陆氏掌门,巧言令色,颠倒黑白。若不是有真凭实据,连我也要被你蒙混过关。我再问你,你是何时买通午言?又是如何派午言行刺我兄长的?”
“什么?!行刺?”陆逊惊讶道,“孙将军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