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随亮亮进屋,屋里还是和她二十年前见过的一样,三室一厅的房子,九十来平米,餐厅紧挨着厨房,出来餐厅就是客厅。
“姐先坐下歇会,我给姐沏壶茶,今年谷雨新茶,枞阳地道的山上野生茶,味道有点儿苦,可苦里又带着甜,兰花爱喝这茶,我觉得这茶寒气太重,不适合女人喝。想喝,偶尔的喝一次就好。”
“亮亮兄弟,你这心细的,姐得夸你,你大哥就不会这样体贴人。”
“姐,我喜欢被人夸,尤其是被姐夸。”
“亮亮兄弟,和我妹子的心结打开了吗?女人这一辈子要是有一个懂得疼她的男人,这女人就是掉进福窝里了。花不容易,能熬到现在更不容易,亮亮兄弟就多理解和担待点,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
“姐,我懂。兰花有姐的关心和照顾,是她的幸运,我更应该对姐说声谢谢!过去是我对不起兰花……”亮亮说着说着又触动心弦,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总是在不经意间向他提出无声的抗议。“姐,要是没有那些痛苦的过往,那该有多好,可是……”
“亮亮兄弟,听姐说一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得往前看,路得往前走,别回头,既然回头看让自己辛苦,不如踏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
“谢谢姐,姐先坐下喝茶,我去炒几个小菜,让姐尝尝我的手艺,我原本想请姐去吃大餐,可我老婆不喜欢外面的饭菜,姐就将就着对付一顿。”
“外面的饭菜有什么好吃,我也喜欢在家吃,有人情味,有人气味,最重要的是有家的味道。”
“姐说的没错,就是这么个理。”
亮亮说完,去厨房准备午饭去了。王大姐瞅着在厨房干活的亮亮,想着人不是不能改好,而是改好的代价太大。钱二兄弟是个好人,好在亮亮兄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钱二兄弟你要保佑保佑亮亮兄弟和兰花妹子一家人能幸福生活在一起。
开门的声音传进王大姐的耳朵,“是花回来了么?”王大姐隔着防盗门问一句。
刘兰花打开家门进屋。
“姐,终于把姐给盼来了,谢谢姐来家看我。”
“天热,花辛苦受累了,姐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净吃现成的,姐过意不去。”
“看姐说的是哪儿的话,姐吃现成的饭也是应该的。”
“老婆,你回来陪姐说说话,我给你泡了一杯茶,你先解解渴,我做几个拿手菜,等会就吃饭。”亮亮听兰花说吃现成的饭,赶紧接过话茬。他也没听清楚刘兰花和王大姐说的吃现成的饭指的是什么。刘兰花和王大姐相视一笑,就听刘兰花说:“好,你辛苦了,我和姐就坐等吃现成的。”
“好嘞,我难得露一手,姐也难得来家一次,午餐虽然没有准备鲍鱼雁翅,但是清新爽口的小菜,一样可以吃出鲍鱼雁翅的味道。”亮亮心情好,家里太冷清,难得有点热闹,他乐于奉献自己的热情,尤其是王大姐对他的评价已经超过了及格线,更何况老婆刘兰花能笑容灿烂。
“我就等着吃一回现成的,花,我自从不卖菜从天鲜果蔬超市回家,就给老大一家做奴才,姐是苦命人一个。”王大姐开始向刘兰花倒苦水。
“姐,你那叫幸福。我想还想不到呢。”
“花,你是不知道我家老大夫妻俩,一个比一个懒,懒到连自个的孩子都不想管。前两天小宝要进老大房间,老大夫妻俩锁住房间门,不让孩子们进,结果小宝的脚踢得疼哭得哇哇叫,老大媳妇也不出来瞅瞅,这老大媳妇是真的没人味。”
“年轻人嘛,姐就包涵点,不然只会让自己生闷气。”
“花,想当初我们年轻那会,挑着担子跑码头,那时候我们就不辛苦吗?不辛苦哪来今天的好生活,让老大媳妇得瑟。去一趟美容院做个脸,说再做做身体,躺着按按摩什么的,一次消费就是几百块钱,尽是那个叫什么词来着?”王大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姐,那叫奢侈,还叫享受生活。”
“对,奢侈,就叫奢侈。这老大媳妇什么出息都没有,就知道享受。我吧,忍着一口气,孩他爹我也不能一直让他在厨房干活,有了儿媳妇进门,不能让儿媳妇不拿正眼瞧孩他爹。我是又进厨房又要管家外事,还得养俩个孙子,老大夫妻俩懂道理也行,可是花,你猜猜看,老大媳妇是怎么想的?”
“就因为姐把一切都干了,老大媳妇才懒到不想管,你把孩子让她自己养,当妈的理所当然就得养自己的孩子。”
“花,你说的话在理,我就是奴才命,家里家外忙,也没能落声好。俩个孙子现在亲我比亲他妈还要亲,我想想也知足了。”
刘兰花和王大姐唠着家长里短,亮亮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可他心里愧疚、难过、还有对王大姐幸福生活的羡慕,各种滋味混合在一起,各种滋味裹挟着亮亮。这些年,他和老婆刘兰花过日子压根就没一点过日子的热乎气,这个家里最缺的就是人气,他和老婆刘兰花俩个人在家,除了揪心蓓蓓和蕾蕾的婚事,其他多余的话还真的很少,他是孤独的,也是寂寞的。
王大姐唠着家长里短,又把老大王伟信每天修的那一尺哇哇坑坑的路,说给刘兰花听。王大姐说着说着眼泪急得都掉下来了,“花,也怪我,当初老大夫妻俩死活说要当村干部,我就想让老大约法三章,只要老大不出我的章程,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干事,也给老王家长长脸,我就安心了。可现实倒好,老大把老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害的老王家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老大修的就是村里通往镇里的那条路吗?”
“是的,花,为这事,村民在背后嚼舌根子骂老王家,我也认。孩他爹唉声叹气,见天的指靠着吸着旱烟解闷,可老大夫妻俩还整天腻歪在房间里,乐不思蜀的,老大夫妻俩整个一败家玩意儿。”
“老大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儿,修路是大事,怎么能拿起铁锹就干。当时修路,上报交通局审批了吗?”
“还要上报交通局审批?我不知道老大上报了没有,花,你是行家,你懂。老二也说修路需要勘察设计,预算什么的,我也不懂啊。”
“姐,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是好事,我得佩服姐看的远。老大把好事做成坏事,姐反过来想想,老大究竟适合干什么?”
“老二也说过,老大如果不是当村官的材料,就让他趁早回家看他的杂货铺,老大媳妇眼高手低,瞧不上杂货铺,嫌弃杂货铺挣不了多少钱,可就老大夫妻俩那块材料能干什么大事。”
“姐别急,姐和我大哥心善,一定会有幸运之神眷顾。”
“花,我知道不能指靠菩萨保佑了,菩萨也保佑不了,得自己吃糠咽菜,往肚子里咽。”
“姐说的对,姐把心放宽,村里通往镇里的那条路原本就得修,太窄不利于新农村的建设、发展。”
“花,话说回来,我得多絮叨絮叨两句。那条路原本是连接两个地市的重要公路,上面来人做过现场勘察,结果花猜怎么着?”
“我也蹊跷通往两个地市之间的重要公路,应该是高速公路,怎么会绕道经过谋道再到早先年前的后方公社呢?”
“花,这话还得往前说,我们村的老高书记你是知道的,就因为当初修路的时候,要迁移他家的祖坟,他家的祖坟那可是块风水宝地,老高书记就以老人过世入土为安为借口,拒绝迁移他家的祖坟。还说他不能当老高家的不孝子,被后人搓脊梁骨子骂,他死了没法见老祖宗。”
“所以这条路,就像现在这样,阻碍了乡村的发展,制约了我们村的经济。”
“花,你是干大事的人,你比我懂行,我也是看着逢年过节村口堵的水泄不通,乡亲们走亲访友还得滞留在路上,看得我心里就添堵。现如今老高书记也已经作古了,老高书记在世也没给乡亲们办点实事,临死又让他家老大当上村干部,就是现在的村支部书记,当官不带头给乡亲们办实事,谁还能拥护你。”
“这些年姐在家脑子也没有闲着,姐受累了。”
“花,干着急有什么用呢?小高书记读过高中,又当了几年兵,他的觉悟应该比他老子老高书记强,可是他也不作为。老大修路小高书记应该指点一二,可他站在一边看老大的笑话,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小高书记就想让我们家鸡飞蛋打,落得个人财两空。他那心狠着呢。”
“姐,在哪里干事业都有坑,有坑就填坑。姐,这修路的事,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的。”
“花,我信你的话。我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可是我知道好赖。不说别的,就说我们村的那些村干部,为了能当上村干部,哪一个不是挤破脑袋往里冲。干出来成绩的没有俩人,挖国家和乡亲们的墙角倒是事实。有政府给百姓撑腰,给百姓谋福利,大政策大环境如此,那些坏良心的,就一定不会得逞。我家老大不是当官的料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好,以后不能得瑟,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成。这修路的事有始有终,我会支持老大干到底,但是,就像花说的那样,得从长计议,不能马虎了。”
“村干部不作为,在老大修路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村干部不团结,不能报团干事业,这就是老大修路失败的根本原因。姐,等蓓蓓忙完手头上的事,她手头有个项目,需要和地方政府对接,与本地资源搞强强联合,具体情况等蓓蓓回来再细谈。到时候修路的事也许就能一并解决。”
“花,只要你发话,姐这心里就有底心骨,我这颗心就能放进肚子里。”
“姐,村里变化大,与国家政策的支持和鼓励是分不开的,姐就等好消息吧。”
“花,老二说等他回来做公路勘察设计,再做预算什么的,我就盼着蓓蓓和老二能合力把村里那条路修好,让老大安安生生的经营他的杂货铺。”
刘兰花说了几句宽慰王大姐的话,不一会儿,亮亮做好一桌子小菜,王大姐开始品尝亮亮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