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王大姐不注意,王伟信夫妻俩起了个大早,把装有日常用品的包包藏进杂货铺。
老大也想让小眼睛留在家中照看杂货铺,万一老妈问起来,也好宽老妈的心。小眼睛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指定不会留在家中听老妈叨叨,心烦气躁的王伟信,还是忍不住叨叨一句,“老婆,明天中午杂货铺不开门,妈肯定会动怒,到时候我们日子更不好过。”
小眼睛压根就没想过王大姐要生气,即便生气又能怎样,谁都有权力追求想要的生活,谁都需要属于自己的自由、幸福。自打嫁给老大这个窝囊废,她就一直窝在杂货铺里,原本指望老大当村官能让她风光体面的过日子,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也好拽一把。可事实是,老大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了酒席,让她在兄弟姐妹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虚荣心爆棚的小眼睛,早就已经失去对生活最起码的尊重。她撂下一句话:“老大,你觉得你一个人去郑州,入股最美鑫达你能拿定主意吗?你吧,到正式场合,字不会写,话不会说,见到领导小腿肚发软,你说你是块干大事的材料么?”
王伟信把话吞进肚里,对小眼睛老婆他是既无奈又怵得慌,只能缩着粗短腿躲在杂货铺里,等贾亲一到,带上小眼睛开溜。
老二王大信和王大姐通过电话之后,王大信考虑与刘妈妈的合作,以及修路相关事宜。这事因大哥王伟信而起,老王家做事不能没有结果。家里的账上还有多少钱,王大信清楚得很,他做出一个决定,把天鲜果蔬的股份转让给刘妈妈,所得的资金全部用来修路,打通两个市级线主要交通枢纽。同时,王大信忧虑,村里领导班子混乱,以及领导班子不作为,也是阻碍乡村发展的主要原因。
王大信甚至产生一个念头,回村当一名名副其实的村官,带动村民们真正意义上发家致富。如今的横河村,虽然紧跟国家改革开放的脚步,取得了一些成绩,可那是因为有政府政策扶持,一两家小企业征用土地,给村民的一点补贴款。有些村民靠土地补贴款过着浮华生活,不思进取。
横河村的光棍汉们还是光棍一个个,聚在家里靠赌乐子打发寂寞时光。小年轻人开着豪车,打肿脸充胖子,人前人后招摇过市,贷贷贷吃喝玩乐。可这一切的浮夸背后,是村民的享乐主义在盛行。这些年村里的歪风歪气,小辈不孝敬老辈,小朋友们攀比跟风,对物质的过高要求,嘴里吃着巧克力,手里拿着电动竞技游戏。长此以往,村民思想腐化,人心没有凝聚力,这不是和谐社会的进步,而是拖和谐社会的后腿。
思极再三,王大信的思想初步酝酿成功,地铁三号线成功运营之时,他打辞职报告,回横河新村。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母亲王大姐知道,母亲是多么幸福的说,老二是吃公家饭的,他这个吃公家饭的儿子,只怕到时候会给母亲一个大大的失望了。
夜已深,夜依然是不安分的夜,在璀璨的路灯下,马路上依然是川流不息的车子,一如他的心,一念向南狂奔去。王大信思及过往,在郑州七年,他从懵懵懂懂的青涩时光,到如今的小美好,经过几多的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才走到现在,流的汗比他喝的水还要多。
四年的大学生活,他靠自己的努力,兼职打工,累积收获的是如果没有付出,他就不会懂得父母的艰辛。对他的母亲王大姐,他是敬爱有加。因为他懂得母亲有多辛苦,自幼年起,母亲挑着菜担子步履维艰在村里的角角落落。母亲的努力,母亲奔波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他忘不了。
直到后来母亲和刘妈妈天不亮离家,挑着菜篮子去新街口附近的菜市场卖菜,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的清晨,总是让他难忘的,是母亲的艰辛,是母亲那疲惫的身影。
母亲偶尔会给他和哥哥捎回家两个馒头,吃大肉包子在那个贫穷的日子,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他偷偷吃过一次,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次,母亲说:“老二,你过来,大肉包只有一个,你大哥今天就没有,他是大哥也不能和你争。你偷偷进里屋去吃,记住,吃完了谁都不能说,你爸也不能说,记住没?”长大以后他问过母亲,为什么不多买一个大肉包子,母亲说,那天的大肉包子是拿卖剩下的白萝卜换来的,只能换一个,再买一个就得掏腰包里的钱,母亲说等挣大钱了,就给大哥也买大肉包子。
大哥初中还差一年毕业,就死活赖在床上不起来,不愿意读书,母亲对大哥无奈的眼神让他至今不能忘记。直到他读高中,才懂得母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母亲稀罕文化人。母亲总是说,不识字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楚,得有多可怜。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有多让人伤心。大哥忤逆母亲的意思,早早退学,他在理解母亲的心思之后,他没让母亲失望,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他读了大学,还吃上公家饭。
王大信决定回村修路当一名名副其实的村官,这个计划首先要得到候爱媛的支持。否则到时候自己孤立无援,对老妈没有交代,更不能强有力的说服老妈。他要做一名名副其实的村官,他要让理想成为现实。
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找候爱媛谈谈,谈谈他的伟大构想,王大信被自己感动,他感到一种全所未有的激情彭拜,因为这种彭拜的激情,令王大信几乎一夜无眠。
候爱媛却穿梭在工作和医院之中,她忙得焦头难额,挣钱目前仍然是她的全部。老妈和老爸过日子的艰辛,带给她的,激励她的,是她马不停蹄的奔波在销售这条战线上。
候爱媛每谈成一笔生意,签下一笔单子,她户头上的钞票又多了一笔,她把这些钱以老妈和老爸的名义存在银行,以备老爸和老妈不时之需,这是她做女儿的一点心思。
大哥为了爸妈做出的牺牲太多太多,高中毕业大哥放弃学习,把读书机会让给了她和二哥,从高中毕业那天起,大哥就一头扎进天鲜果蔬,学会开车,在天鲜果蔬当了一名货车司机,工作上加班加点,从来就没有喊过一个累字。跑车回来,还给她和二哥买好吃的,尽管大哥说他不辛苦,他喜欢开着大货车满中国的跑,甚至希望满世界的跑。可是,大哥满脸写满了无奈,她能读懂。
二哥那个糊涂蛋,有时候竟然糊涂得可爱,总是央求大哥带他满中国乃至满世界的跑,其实他哪里知道,大哥所说的幸福只是一个表象,真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是大哥长期跑大货车,他内心的孤独和煎熬。有些话候爱媛不能说透彻,说的太透彻,老妈和老爸心里就更不舒服,老爸和老妈也许会愧对大哥一辈子。
生活就是这样,苦与乐参半,老爸和老妈过得不痛快,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对生活产生的焦虑,是来自城市里的农村人目前处境的尴尬,年轻的时候为孩子们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辛苦打拼。年老时,又因为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劳保,也没有所谓的退休生活,除了能在身体容许的情况下,继续奔走而已。
候二哥还在医院里接受医生的观察,整天观察观察的,已经观察了好几天,也该出院回家了吧。多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票子。候二哥决定,今后无论遇到多少不开心的事,也不能拿着票子玩耍,老百姓挣个钱有多难,医生的嘴巴说的太轻巧,得观察,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或者是对身体潜在的危害。唉,医生能理解像他这样的小老百姓,哪怕是生个小病都得胆战心惊呢?
老大说:“爸,听医生的话,医生的话最权威,也最有说服力。您说您已经好了,吃嘛嘛香,吃嘛嘛香代表您胃口好,也不能代表您身体其他地方的零部件健康,需不需要彻底的检查检查只有大夫说了算。”
闺女候爱媛叮嘱:“老爸,您就老老实实的听医生的话,医生说您今天能出院回家,我们就接您回家,医生不答应,您就在医院踏踏实实待着。”
老二低着头,心虚没发言权,他也想牛逼一回,让老爸住在医院里,配合医生做各项检查。老爸生闷气的时候,他也能傲娇的说一句:“有什么气可生的,您担心来担心去的,不就是钱么?咱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唉,眼下自个不光是穷光蛋,还是已经穷到末路,别说是让老爸放心的住在医院里,他明天能让自己填饱肚子就已经是老天爷有眼,老天爷开恩了,让他也能活出个人样来。
“叮咚,”侯老二微信万万年不变的提示音响起。
“嘿!哥们,最近怎么样,没饿死吧。”
猴屁股女生这两天脸上不涂得像个猴屁股样了,侯老二直接了当的说过,女人长得再难看,只要有肯欣赏她的男生,就一定不会在乎她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因为懂得,才会欣赏。
“唉,哥们,不怎么样,等我从医院里出去,和哥们站成一排,然后非常有礼貌的说:欢迎您的光临,祝您用餐愉快!然后再说,请慢用,希望您再来!请您慢走!我说哥们,如此千篇一律的话题,您就一点儿不嫌累吗?”
“老大,如果你无一技之长,又没有丰富的社会关系,如果你只是卑微到尘埃下的一粒沙,你要活下去,你还在考虑,还在观望,那么你还能活着走向未来么?”
“不知道,没考虑过。”
“哥们,送你一句话,活着先学会养活自己,再学会养活家人。这是王道!”
候老二侯大鹏是先要学会养活自己,再学会养活家人呢?还是继续徘徊在梦幻般的金字塔里,想象他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