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施家宅邸,已经有一半都化作了残砖烂瓦。倒塌的房梁就如同断裂的脊柱一样,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是大火。
风不带来一点声音,因为他知道今夜的主角绝不会是他。不时有电光和火花在风中炸起,那是断裂的电线或是某些易燃的布帛。
砰,一记重拳猛地打在凡生的肩上。仅是这一拳一下就将那一块的骨头给震得粉碎,从外表看凡生的肩膀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整个凹了进去。
而凡生在这样猛烈的力道之下径直被打飞了出去,身子一下撞进了一处房屋之中,一时间碎砖横飞,人被扬尘淹没,没了踪迹。
另一边,无敌的千羽抬手间挥出千万道白羽,如同利箭一样朝着易言扑了过去。白羽茫茫,所到之处无论是钢筋还是沙泥,全都被湮灭成了更加细小的存在。
随着那道白羽洪流的接近,易言身边的空气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响声,像是连空间都不堪重度要被撕扯而开一样。而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向后一个空翻,左手黑伞猛地一撑。
一道圆形的黑洞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黑伞枪尖前方,随后又大了稍许。隐隐约约,几道紫色的雷霆不时从圆球的正中乍现,整个就如同一团被压缩了的滚滚乌云。
“吼!”
易言忽然大吼一声,声音有些粗哑,完全不像他本来的音色。随着这声怒吼,那圆球黑洞忽的劈出一道手臂粗的雷霆,四周骤然一亮,随后那道紫色的惊雷狠狠地打在了白羽洪流最前端的位置。
后者居然生生地被这道雷霆打得势头一滞,就如同一头正在狂奔的凶兽被人一把抓住脑壳猛地朝地一摁。然而还不过三息的时间,后续的白羽顶着前劲再度冲破了雷霆朝着易言攻去。
“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实力吗?要知道这具肉身可只有我本体的十分之一的实力,如果真是那个人的紫雷的话怕是早就将我神形俱灭了。”
千羽站在远方,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他身上的白羽沾上了不少血迹,有他的有易言的也有凡生的。
易言再度一挥伞,双手一同握住了伞柄,猛地挥舞黑伞起来。他的动作就像是在搅拌一样,然而现实世界里他的身前并没有其他东西。如果他真要搅什么的话,那就一定是这遍布一切的空间吧。
白羽直挺挺地冲了过来,密密麻麻锐利的羽尖比之针头还要让人望而生畏。火光中每一个白羽都被倒映出了红黄色的锐芒,像是沾满了生命的热血,在空中如流星般划过。
然而就在这群白羽将要撞上易言的黑伞之时,那笔直的运行轨迹忽然就像是受到了牵引,被一股力量强行的扭曲了开来,一股脑地被吸进伞前的黑洞。
这一招他之前在对抗千羽的龙卷时也用过,然而那时的易言只能勉勉强强吸收掉他的攻势,甚至还用了不小的时间,然而这次的他却是毫不费劲,甚至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
密密麻麻的白羽一下就被黑洞吞噬殆尽,随后易言停下手势,胳膊一甩,黑洞脱离了枪头冲向了千羽。
“还有这一招啊。”千羽冷冷地说道,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对于他而言,观察易言的招式远比直接杀死他要来得意义更大。因为易言此刻的气质与招数和那个人相比实在是太像了,而他在那个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他要解析与了解易言的手段,这样假使再次碰上那个人,他也有一定的准备。
千羽的身形忽然不那么清晰了起来,就像是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中的画面一样。这是因为他在施展瞬移时,由于速度太快,他会在原地留下一个处在实物与残影之间的自己。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瞬移成功。自己的四周就像是被那道黑洞给搅动得胡乱与晦涩,根本没有稳定的空间供他瞬移。而此时那黑洞已经直直地迎着他的脑袋飞了过来,千羽没有办法,只能抡起自己唯一兽化的手,一拳打了过去。
紫色的黑洞在触碰到那巨大的拳头的一瞬一下爆发了出来,数道凝聚而又四散的粗壮紫色雷霆一下飞溅而开,被那炸裂的气势推动着向千羽扑了过去。
夜晚的翼乌再度被照的如同白日,哪怕此刻太阳已经在天边微微探出了一尾,却依然没能比过这片光亮。
千羽如遭重击,向后倒退一步,右脚一下深陷于土里。他的身上焦黑一片,原本白皙的羽毛此刻被蒙上了一层灰不说,还散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好手段,哈哈哈哈。”他一挥手,散去身前的灰尘,眼神里满是兴奋与狂热,火红的血丝密布。
没了黑洞的束缚,下一秒他身子一闪出现在了易言身边,一个拳头朝后者打了过去。
铿锵!黑伞的一角挡住了他的拳头,二人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一旁的烂屋之中,一只脏兮兮的黑手一下从里头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浑身漆黑的少年从里面爬了出来。
少年自然就是凡生了,此时的他刚刚至少被千羽“杀死”了三次有余,而被打飞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身上的伤口虽然在强大的治愈能力之下正在疯狂的恢复,然而即使在复原之后,那被蒙尘了的皮肤之下依然会有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感,就像是“幻肢痛”一样。
森林.....光......森林.......光......多少次反复他终于再度回到了现实,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不远处仍然瘫倒在地施阿颖,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光头的身影。
“老大他怎么了?”光头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来大喊道。他的脸上全是深色的血迹,这是因为周遭的火焰太多炎热的原因。
“他被打到了脑子。”
凡生决定还是不先说出施阿颖的真相,因为在这世间某些谎言本来就不值得被戳破。他踉踉跄跄跑了过去,蹲坐在了光头身边。
“这这这.....这怎么办?”光头擦了擦额上的血珠,牙床紧张的不住发抖,他失神地看着施阿颖,说“陈家居然趁这个时候打过来了,要是没有人领导,我们怎么守住施家啊!”
“那你呢!你不还在么?”凡生问道。
“我?”光头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了下去,“我的人都已经......”
“你这个......坏人!”想要骂人的词汇在凡生喉咙里憋了好久,然而当他一下说出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两个字,或许师傅应该把“笨蛋”这两字教给他。凡生一只手指着光头,先前被闷在心中的不畅与费解一下全吐露了出来,他的声音沉闷,显然他是真的生气了,
“没有人就去找!难道你们施家的人就没人了么?还是说你们在施老大的管理下只会按部就班的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不要什么事情都麻烦别人!别人也不是万能的!别人拼什么帮你解决一切事情?就凭你们那些虚无缥缈的寄托与厚望?人人都是自私的,在自私的前提下她还能去帮助你们,难道你们就不应该自觉自强自立一点吗?
现在你们的老大没了!他就躺在这里,你能怎么办?又感受到那廉价的绝望了?又变得束手无策想要期盼下一个救世主来拯救你们了!?
我告诉你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永远拯救你们的,就是你们自己!
如果习惯天空黑暗,那就别去向往光明。如果心中还憧憬着美好,那就给我摸黑前进!”
一口气讲完这样一长串的话语,凡生喘着粗气,连他也吃惊于自己居然说了这样一大通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在讲什么的话。他愣愣地看了一眼光头,随后一扭头,眼皮垂得有些低,用着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
“对不起。”
光头错愕的看着凡生,目光里隐隐有泪光在闪动。他一动不动,在他的心里,一种许久不曾出现了的东西此刻却像破壳了的雏鸡一样钻了出来。
他忽然又呆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施阿颖,火光映射在他的双瞳中随风闪动,这倒能弥补一点他外表的呆滞。光头忽的一下握住了施阿颖的手放在了自己倒垂的额下,双肩不住的颤抖。
良久,他猛地一抬头,看了一眼凡生,郑重地对他说道,“好,那我就去墙那边了。大哥不在,施家绝对不能没了主心骨,这里就交个你了......对了小子,你还能动么?”
凡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从对方澄清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随即他有些随意地笑了一笑,呼出一口气,说
“你一个伤者,就不要关心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