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小子们！”
高晗提着东西，一路走一路想着刚才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想到曹墨然范成等人互相包庇互相抢着认错，一向阴沉的脸上不自觉的带出了一丝笑意，看的家属区里的老师们暗自称奇，有一些同他说过话的当下就道：“高老师，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啊？”
“找到女朋友了吧。”
高晗脸一僵，对面的就继续道：“对了高老师，我记得你上次对我说你是三十一对吧？这可不能再耽误了！就算你是男的，那三十，也是大龄了！再过几年，你就四十了啊！你别再不把这事当事啊，我给你说我上次给你介绍那姑娘……”
“丁老师，丁老师，我约了人，先走了。”他说着，拔腿就跑，后面的丁老师直跺脚——“你约谁了？约到这里？还能是个田螺姑娘？”
这话的声音丁老师一点都没收，高晗那是一个字不落都听到了，但这个时候他哪敢去接话？只恨自己跑的不够快！
一口气到了自家单元，闷着头就往里走。
老式小区，好在学校还管着，虽然台阶扶手都旧了，灯却是有的，也有人打扫。
他年龄小，虽然比张浩等人更早的进学校，分到的也是六楼，好在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事，几步也就跑上去了，跑到五楼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张浩的声音：“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小兄弟，你是住这里的吗？”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天生的好脾气的感觉，而那边高晗却是一震——王冬？竟然是，王冬吗？
他僵在了那儿，脑中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这个人，怎么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他怎么会来？
一时间高晗竟有一种想避开的念头，他甚至真的这么做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老高，你在下面吗？”手机声很快停了，上面传来张浩的声音。
“……嗯。”
“这里有人找你，说是你朋友。”
高晗长长的吸了口气：“……来了。”
躲是躲不开了，这个时候只有上去了，其实他心中也清楚，王冬既然找到了这里，他就跑不了了。
商城说大也大，省会城市，上千万人口；
说小，其实也很小的，特别是在一个圈子里，不用怎么费心，就能打听出来的。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过来呢？
难道……他去看了上一次的比赛？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中一紧，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
他上的很慢，但不过只剩一层了，到底还是上去了，而张浩和王冬，就站在楼梯口，张浩有些莫名其妙，王冬，却显得有些期待，他看着高晗，有些紧张的搓了下手，再看到高晗手里提着东西后，更紧张了：“我、我来的匆忙，都没买东西。”
“……嗯。”
“这、这，我请你们吃饭吧？对，我请你们吃饭吧，我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一家不错的饭店，你们去吃过吗？到那里怎么样？现在还能订上包间吗？如果不行，这里离国贸也不是太远，我开着车过来的，现在应该不是太堵了……”他一开始说还有些疑惑，说着说着就肯定了起来，不过在发现高晗没有表示后，又有些气虚了。
张浩左右看看，立刻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了，当下道：“那个，你们去吃吧，我还有点事。”
他说着就要离开，却被高晗挡住了：“一起去。”
“啊？”
“一起去。”高晗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对对对，一起去，一起去吧！”王冬连忙道，张浩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可高晗给他的感觉又是这么走了绝对不行！
他本来同高晗的交情不是太好的，虽然都在教体育，但高晗是主抓足球的，有时候就不是太能玩到一起，而高晗的性子呢，又有些阴沉。
本来他们这帮练体育的性情都是比较外向的，经常没事在一起吹吹牛喝喝酒什么的，高晗也不是不参与，可整张脸就像个大冰块似的，那是多热烈的气氛都要冻僵了。
但是自从万晚那个事情后，他们的交情就莫名其妙好了。
为什么好了呢？
因为高晗抱着他哭了一场……
虽然喝多了，虽然他们事后谁都没有再提过这事，但是他知道，那一天，高晗的确哭了……他呢，好像也哭了？
不，他一定是喝大了的缘故！
男人喝多了酒，有时候是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他们都哭了，然后交情就好了，再之后就会一起单独喝个小酒，聊个小天，过去他们没多少聊的，现在有了——他的学生，有好几个可都在高晗那里练着呢！而其中的两个，还是绝对的主力！
有时候想想这个他也挺得意，虽然他这个得意总被高晗打击——“那齐振云的足球不会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
“谁说的？”
“有吗？”
“当然有！不是我把他推荐给你的？”
高晗嘴角一挑，满满的都是嗤笑，他卷起袖子争论：“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是搞足球的就完全不懂这一行，实话告诉你，我还认识齐进呢！”
“你认识齐进？”
高晗的脸色不一样了，他心下得意，大力点头。
“真认识？”
“真认识。”
“……怎么个认识法？”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问你怎么个认识法吧！”
“……说过几次话。”
高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张浩一拍桌子：“但我早就认识齐振云了！”
“哦？”
“我早先在商大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他，要不我怎么知道他爸爸是齐进？！”
“他在商大练球？”
张浩得意一笑：“怎么样，现在相信他的技术和我，是有关系了吧？”
高晗呵呵了一声。
“你别呵呵，我知道，他的技术和我的关系不大，但我告诉你，有一毛钱的关系，那也是关系！”
“你怎么不说时令呢？”
“呃……”
“要真扯起来，时令不应该更同你有关系吗？”
张浩心说这才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呢，当年他第一次见识时令的球技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学生！
这事实在是太丢脸，就算是他，也不好意思说，当下道：“喝酒喝酒。”
虽然他们俩的聊天并不是每次都能愉快的结束，交情却是日益加深。这一天也是，高晗发短信对他说一起坐坐，他没多想就提溜了点东西过来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他这个岁数的，就算没有都结婚，大多也是有女朋友了，就连刘磊这家伙，前不久还谈了个小护士，发的那朋友圈简直都没法看！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再一起出来，那小护士十之八九都是要跟来的，俩人在一起那个腻歪啊！
张浩觉得自己好好一个人，天天吃狗粮实在不健康，也就敬而远之了。
刘磊是这样，其他也差不多，他这周围，目前也就是高晗不会给他狗粮吃了，而且，高晗的情况比他还严重些——他再怎么说，也还没到三十，还可以说是二字出头的青葱少年，高晗却是突破三十的这个大关了，形式更恶劣，态度更严峻，压力更庞大……
他能在这里得到很多安慰。
他来的时候，这还没人，他也不急，正准备给高晗发微信呢，这个叫王冬的就摸了过来，看起来……和高晗还不是一般的认识！
“真让我去啊？”他看了眼高晗，眼中打了个问号，后者很肯定的冲他点了下头。
张浩耸了下肩，也不再犹豫。
三人一起到了饭店，王冬非常热情，先是要了个包间，又是一个劲儿的点菜，点的张浩都有些看不过去，王冬却一个劲儿的说没事，直到高晗开口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他才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
点菜都这样了，更不要说整个吃饭过程了。
本来张浩和高晗一起喝酒的时候，就是瞎胡侃，说到哪里都行，到了这里是不行了，高晗是不开口，王冬是只会让他们吃饭，他这个过来凑数的当然更不好说什么了。
一顿饭那是吃的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张浩心中想这损失比去听丁大妈说相亲还大了点，非要高晗请喝两次酒不行！
好容易快吃完了，高晗终于开了口：“你来，是为了什么？”
“啊？这个……”
“直接说吧。”
王冬有些尴尬的擦了下脸上的汗：“这个，第一呢，是来看看你……其实我早就想来的，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就这么耽误了下来……”
“嗯，第二呢？”
“第二……这个第二……”
“直接说吧。”
“我想有件事……你可能想知道。”
“什么？”
“队里……有点想交易齐进……”
高晗蓦地抬起头，旁边的张浩也是一惊。
交易齐进？
齐进怎么是能够被交易的呢？
是，对于球员们来说，交易是很正常的，有那流动频繁的一年换一支队伍都有可能，但那是别人，而不是齐进！
齐进就是商城队的啊！
他是商城队的训练基地里出来的——真要说的话还在铁中上过学！
然后呢？
就是从商城队的青少年队到成年队，从二线到一线。
在他最辉煌的时候进入过国家队，那个时候天天有他要转队的传闻，有说八一队的要把他弄走，又有说沿海地区那边的大佬开出了重金，众说纷纭，张浩因为自己算是体育圈里的，也听到过几个应该靠谱的传闻，那就是真有不少球队来挖，真的开出了很高的价钱，那个价钱张浩自己扪心自问，是有些扛不住的，可齐进都抗住了！
而后来他因为状态下滑和一些其他因素，被卷到了一些是非里，那时候大家又都觉得他不行了，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还有点伤心难过，但商城队维护了他！不管别人怎么说，商城队都义无反顾的让他做主力，打比赛，被卷入是非里的其他球员大多都沉了下去，唯有齐进，一直是一线的主力！
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
老臣有忠心，国主有回报。
当然，就算再怎么努力，这两年齐进也还是慢慢打不上主力了，但这是很正常的，毕竟齐进不是门将，不可能在球场上呆到四十岁，但这是大家都能接受的——英雄迟暮，总要有这么一天，可就像齐达内一样，完全可以在退役后来做教练，哪怕一开始没有经验呢，带带青年队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商城队要交易齐进？！
商城队的经理脑袋进水了吗？
“凭什么！”他啪的一下拍了桌子站了起来，“他们凭什么交易齐进？！”
王冬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虽然拉着张浩一起过来吃饭了，可真没太把他当回事，整个吃饭过程中也只见他闷头吃，怎么他这话一说出来，他比高晗的反应还大。高晗也怔了，不过他怔了一下后，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可把王冬张浩两个都笑迷惑了。
“老高你笑什么？他们要交易齐进啊！”
“嗯。你先坐下吧。”他说着又转向王冬，“你就为这个来的？”
“我觉得……总要让你知道。”
“嗯，谢谢你。”
“啊，不客气不客气……”王冬嘴上应着，心中则充满了迷惑，这是什么反应？这个人不是一向对齐进在意的吗，怎么、怎么还没有他身边的这个人反应大？
而那边高晗则完全放松了下来，还好心情的夹了两口菜，然后就客客气气的和王冬告辞了。
离的近，他们两个也没有坐车，就那么溜达着往回走，走到一半，张浩拍了下大腿：“不对啊，老高，你老实告诉我刚才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他为什么巴巴的来给你说齐进的事？！你、你别告诉我你和齐进还有关系！我可是真和齐进说过话的！”
高晗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那边的张浩，则郁闷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