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我每天都锻炼自己的筋骨,期望能更强壮一些。至少也是个生存的资本,为来之不易的机会做个准备。
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奴院里,我接触不到任何外来的事物,最多不过可以借着阿姑的光,随着羊群走到河边而已,河水很清澈。
里面有不少游鱼,却禁止捕捞,按阿姑的话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永曾君的,没有他的允许,就是犯罪。
犯罪的惩罚轻则断指,重则炮烙,车裂,家人连带。检举的人还可以得到丰富的食物作为奖励。
苛刻的制度,让人成为被奴役的羔羊,磨掉了棱角,任人宰割。那怕你不怕死,也总有家人羁绊着你的一切。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活着,逆来顺受的忍受着大人们不时的恶意,好在大人们,还不至于无聊到和一个不足五岁的娃娃计较,只要我不过分,他们还不至于对我皮鞭相像。
我稚嫩的童颜,也是最好的伪装,总会强忍着恶心冲他们微笑,讨好他们,看着他们抽烟的时候自觉的递个火折子,天热的时候,再旁扇扇子,给冒着恶臭的大人们松弛筋骨,捶背按摩。
哪怕他们气息不顺的时候给了我几鞭子,也没哭过,总是特别识时务的变换各种应景的表情讨他们欢心。
慢慢的我成了这个奴院里最受欢迎的孩子,五百户奴隶里我也算是最出类拔萃得了,不时得到大人们吃剩的骨肉作为奖励。
父亲也借着我的光不用去挖矿,换了个守夜的滋润活计,不用那么辛劳。娘也因为我喜人的表现,被大人们夸赞教育的好孩子,调配到伙房帮厨,不忙时看待下和我同龄的孩子。
生活或许一下子,进入了正轨,没有那么艰难了,对别人来说诺大的幸福,对我来说我是付出了什么?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违心的活着,带着自己都不喜欢的面具,只是面具带的久了,就忘了自己的模样。
而当你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时候,生活从来都不会尽如人意。
我们这个奴园,有五百户左右人家,有一位最大的护院长,常年不在院内,三年来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接触,其余的是位管事,主管我们的矿物,田产。对这些以外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十分冷漠,不苟言笑,我时常投机取巧的刻意接近他,主动端茶递水,他也没有过任何表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块冰看来不是短时间内能融的化的。不着急,只要对我有个好印象就可以了。
奴园内监工倒是不少,只有三人,我们的一切都由他们的喜好决定。我接触最多的也是他们,胖胖的那个主管杂物,人送外号“佛爷”,是我们这里脾气最好的,从不打骂奴隶,对谁都笑呵呵的。但是那身边的奴才总换,没有一个人超过三个月的,然后就人间蒸发了。生死不知,也没人会傻到去问。
我曾想刺杀的监工,大家都叫他“豹爷”人如其名暴躁易怒,身材高瘦,面无二两肉,经常殴打奴役,为人十分刻薄,善变,反复无常。虽然我已经摸清他的脾气喜好,但不时的还会受几鞭子是避免不了的。
最后一个监工,是庶民出身,自幼卖身为奴,对我们态度不好不坏,有些许良知,只要我们的本职工作不出意外,不闹事,从不刁难我们。
但是佛爷和豹爷都非常的尊敬他,每次见面都乐呵呵的打招呼叫声“乐爷”。
听阿姑说“乐爷”以前是二等侍卫,在内院的时候见过几面,有次永曾君外出遇伏,乐爷挺身挡了一箭,射中右臂,从此再也抬不起重物,永曾君念其有功给了他这个闲职。
虽说监工们也是奴才,但奴隶和奴才是不同的。奴才只是人身依附,虽然也隶属于主人,但主人会视之为工具之外,还加了宠物的成分,是对狗的偏爱那种。除了心情不好踹几脚之外,还会偶尔轻轻地抚摸几下狗眼巴巴的狗头。
而我们就是狗都不如的那种,任他们欺负,压榨,凌辱。可能这就是人性吧,或者这样做让他们可以得到些许的优越感,维护从他们主子那得之不易的虚荣。
受了气总得找不如自己的人发泄一下。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毕竟狗也是要有尊严的,容不得别人侵犯。
三位监工中,我接触最多是“豹爷”和“乐爷”,一个是时常在你身边晃悠,一个是我主动贴上去的。
虽然乐爷人还不错,但是并不会太接近我,也不管任何自己职务以外的事。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这种人,会是一个好兵,但却不是我要的。
相反和我有仇的“豹爷”,我们相处的却十分愉快,这种据说是靠走后门而某得职务的监工,性格虽然起伏不定,暴躁易怒,但是只要伺候的好了,相反还是很容易相处的,因为太过情绪化的人没有心机,一切都写在了他那刻薄的脸上。只要顺着他,还是很容易得到一些便利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极度虚荣,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每次见到他,我都会用很崇拜的眼光去,看他,而不是害怕,恐惧,我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他的信徒,让他享受偶像般的待遇。让他看出我的赤诚,与众不同。但是偶尔也有恩威并施,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时候。毕竟他还要让我记得谁是主人谁是个奴隶。
有次豹爷在矿场监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穿的十分讲究,兴许是我昨天夸他,太有气质,马屁拍的太响,让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气场这个东西,结果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玩闹的小九没看到,踩了一脚。
豹爷十分生气的给了小九一巴掌扇倒在地“他娘的,敢踩老子新买的靴子,看我不打死你”边说还用力的踩在小九身上。
我眼看着小九就快不行了,又一次没控制住情绪,扑倒在小九身上“豹爷,求求您,别打了,小九儿快不行,我给您擦擦,保证和新的一样,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豹爷爷”
豹爷依旧没有停手,狠狠地踹了我几脚,不过跟刚才比已经很留情了。我知道豹爷打我不是因为我求情,而是因为忤逆,坏了规矩。在这里奴隶犯错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打死认罚,也没有求情一说,更多的时候求情的人会被连带打死,更甚者是活邢,生不如死那种。所以说忤逆比犯错还要可怕。
要不是看我伺候的好,说的好听,会来事,有点离不开我这个人,就不是挨几脚这么简单了。
哪怕我才三岁,就这样还被关在狗窝里三天,没有饭吃,多亏了母獒是我的奶娘,才不至于被别的狼狗欺负,饿死。
我也知道了自己或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
我每天努力的锻炼身体,阿谀奉承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走错每一步路。
在这里没有慈悲,只有残酷,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也都不可依赖。我们爷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从思维到生活方式。
你不能跟任何人分享你的秘密,就像你不确定别人会不会为了一块烤肉就出卖你,他们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多少个想逃离这里的人,都成为了牢门前的亮丽的风景线,成堆的骸骨宣告着一切的徒劳。
这里的人,行尸走肉,就因为想活着,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我不奢望得到他们的答案,我说过我没那么伟大,偶尔的良心发现,也不过是引火烧身,我也要活着,才能有机会,活的像一个人一样的活着。
三天后,我被放出狗窝,啊爸狠狠的揍了我一顿,教我谨守规矩,娘一声不吭的掉眼泪,我适当的认怂,抚平了父亲的怒火,他们怎么能不心疼。
我像他们保证以后不会了,目送他们离开,我洗干净身上的衣服,守在“乐爷”经常出入的地方,就为了跟他打个招呼,如果他问我这几天为什么没见到更好,如果没有,我就去账房周围碰碰运气,看看可不可以碰到管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何成功的可能性都不是巧合,而是积压很久,不为人知的努力。
也许你会问我为什么不接触佛爷,我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没什么特长会活过那三个月,我不会赌那些运气。
有时候光是为了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未来的路。谁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还是做好自己,一步步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