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突起,吹得院子里树枝摇曳,猛地吹开窗户,将挂帘儿也到处摇摆。
娴庭细看了八王府的账目很清楚明白,可见这些年杨大监也是费了心神的。算了账目,自赵元俨独自立府来,所拿俸禄,亲友往来,兄姐赠送,足足存了六万两。加上娴庭的嫁妆,恰恰是十四万两白银。看来这八王府还有王大人的眼线,也罢,如今府中卖得干干净净,别说眼线,就是人都寥寥无几了。
杨大监见数还差一万两,一心着急赵元俨那条命,喊来杨子去他那方院子里拿了自己的棺材本一万两白银添在账目里。杨大监跟在先帝身边多年,是先帝跟前的红人,存些银两不足为奇。
前几年,杨大监手里头还多些,那时赵元俨拘在宫中,杨大监为了让赵元俨好过些,拿了自己许些钱,帮赵元俨寻路子,不若赵元俨还得在宫里待至十八岁。
娴庭晓得后颇为感动,心中也明了,杨大监是先帝最信的人,能帮扶赵元俨到如今,甚至拿出棺材本来救人,足以见得杨大监是情谊厚的人。
现下凑出十五万两,赵元俨的事倒是能解决了。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八王府是卖的卖当的当成了一个空壳子,可府中也干干净净,再也无眼睛盯着八王府了。
娴庭正急着,翠果匆匆前来禀报:“王妃娘娘,寇夫人来了。”
“寇姨母来了?”娴庭疑惑,这时府上慌乱,寇夫人这时来做什么。
自母亲丧仪那日,寇夫人最为悲伤的。起灵前夜,寇夫人死死拉着娴庭的手,好一阵的宽慰。那时娴庭一心全是母亲过身之事,不大记得寇夫人说过什么,唯有一句娴庭是记得的。她说娴儿啊,爱你护你的已经埋了黄土了,日后万事都得自己护自己了。
长辈前来,娴庭怎敢坐下,忙忙起身相迎。瞧寇夫人一脸急色,该已听说八王府之事。
娴庭欠身行礼:“娴庭见过寇姨母。”
寇夫人那还在意这些虚礼,拉着娴庭便是一番询问。“八王之事我已听你寇姨夫说了,如今可有解决的法子没有?”看看空荡荡的四周,带着些谴责的问:“你家王爷生死不明,你把八王府掏空了作甚?”
娴庭摇摇头,“王家夫人说若拿十五万两白银,天黑之前送至王府可放我家王爷出来。我已凑得银钱,现下正准备送去王家呢。”
寇夫人说来一肚子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道:“哼!这帮蛇鼠,瞧着天变就个个都针对八王府。”
如今钱财已筹齐,可那王家满心算计,难保这些银两进了王家会是另一番说辞。娴庭眼中闪一丝锋芒,转而跪在寇夫人身前:“想来姨母知晓许多,姨夫也该跟着来的,娴庭求姨母两桩事,还望姨母答应。”
“你快快起来,你说便是了。”寇夫人心疼娴庭,那能瞧着娴庭跪着,忙忙拉起娴庭。“如今八王不在府上,你一个女子在家中,你姨夫若进来多有不便,我就叫他在门外头等着。”
娴庭也懒得起来,也不怕寒凉顺势坐在地上。那双清明的眸子看向屋外,今日才知走投无路是什么滋味。“其一,我已将府上女使小厮买了干净,还请姨母借我一些人手把这十五万两抬到王家去。”
“听闻王家有位嫡长子,年岁不小作恶不少,在汴京颇为名声。姨夫多年官场,想来耳闻不少。其二,便是寻些人捆了王家公子,他们王家敢拿赵元俨逼我,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逼急了我便让王家断子绝孙。”
“娴儿,你……”寇夫人听闻颇为震惊,实不敢相信娴庭这闺中女子敢如此大胆。捆绑官室子弟,伤人命的事都说得出口,这要是传出去,别说八王府的名声,娴庭的名声也要连累。
想及娴庭母亲刚逝,情有可原也不忍斥责,慢慢靠在娴庭身旁,道:“都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如今我也没法子说你对错了。只一件,你是姨母瞧着长大的,你要做什么姨母都帮衬。”
寇夫人也算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物,娴庭这主意虽不厚道却无错处,人命关口还顾什么繁文缛节。
院子外头突起小雨,一瞬之间地上积水不少。一阵风吹来叫人阵阵发寒……
天擦黑,娴庭瞧着时辰正好,还能瞧着人影子,领着人一同去王家。
街道上行人匆匆寻地避雨,娴庭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往后看去。那日阿娘千叮咛万嘱咐万万护好自儿的嫁妆,谁也不能骗去,如今为了以后,也只能舍去了,还望阿娘在天上勿怪罪。
去时,杨大监执意跟着,杨大监虽无权力,也晓得王家什么人物,实在担心娴庭会吃亏。新王妃过府已有两月余,他今儿只觉得这位王妃十分得心,有主意,敢豁出去,最重要的还护着赵元俨,日后他也有脸去见先帝了。
手头有粮,心中不慌。说得就是此刻的娴庭,只觉得今日总算顺心了些。
王夫人得知八王府送东西来了,喜上眉梢。看着沈家姊妹反目,八王府一无所有,如今连见到娴庭都不大给面子。论起尊卑,娴庭是宗室妻,王夫人再得意也只是个夫人,见了娴庭也得行礼。不过今日高兴还行什么礼,进了大厅,直直坐在上座。
王夫人遣人点了银钱,一分不少,坐在上座也不打算说话,就这么干耗着,反正她不着急。
娴庭本就心急如焚,那能这么等着,也不愿与王夫人绕弯子,问道:“王夫人要的东西,我已送到。是不是该实现诺言,放了我家王爷?”
“你提的我已知晓,我会与我家大人说的。天色不早了你跑了一天了,快些回去歇着吧。”两人相看相厌,王夫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果真如娴庭所料,王家会翻脸不认,待过了明夜,反正官家是如何处置都与王家无关了,如今该得的得了,这事自然得脱手干净。“我是会回去的。不过回去之前得给夫人一个物件。”
杨大监很识趣的拿出一块用灰布包着的玉佩放在王夫人桌边,带着笑问道:“王夫人可认得这个。”
王夫人搁下茶碗,随手拿起那块玉佩觉得十分眼熟,透亮的白玉,圆圆的刻着一个福字,下头吊着厚厚的穗子,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哪儿瞧过。她身旁收拢物件的女使一眼就认出来了,与王夫人说道:“这,这不是大公子的玉佩么,还是前年舅老爷送的。”
经女使一提,王夫人也认出了玉佩来源,心中暗叫不好。莫是自己儿子捏在别人手中?顾念此事,先前那点傲慢规矩浑然不见,直接拍案而起,气得咬牙切齿道:“你把我儿子怎么了?我高诉你,若我儿子有个三长两断,我跟你没完。”
王夫人急也是该的,她已经年过三十,膝下姑娘三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王家嫡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若真有什么岂不白白便宜了那几个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