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沙。”小男孩笑出一口白齿。
话很清脆,和老朋友打招呼那般自然。
姚尧鱼心想,“难不成刚才不是你刺伤的我?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我们好兄弟很多年了!”
寂静无声。
没有人料想到,还真有人救下来了这个小疯子,而且就是小君主本人亲自下的命令,这叫在场的人疑惑极了。
姚霄身为国君却默然不语,这个小儿子自幼聪慧机敏,性格稳重早熟,他向来是不但心的。
见姚尧鱼使了个“且让我胡闹一番”的眼色,既调皮又可爱。
姚霄内心有些哭笑不得,但欣慰更多。
“他想做什么便做吧……这次做法也正是我想实施的,正愁没法子救下此人……鱼儿自己有了想法最好不过了。”
姚霄点了点头,而一直看着他的姚尧鱼则接受到了这个讯息。
姚尧鱼和姚花子的母亲在他们五岁的时候就得了重病,访遍名医和外界之人都无法医治……这一瘫痪在床便是直接熬到了这两个小不点十岁了(姚花子九岁,话术这样说是因为方便。)。
两孩子很孝顺,特别是长子很会哄母亲开心,本病恹恹一股浓重药味缠身的国母,对自己的孩子不吝惜笑容,病弱之娇躯被孩子逗笑时,轮廓艳美的脸颊生两个梨花酒窝,如同春风吹拂令人舒适。
在月上华国境内,当真由百姓口头传诵,佳话传至每户炊烟袅袅的农家。
只是现在……还是许多人不理解小君主的做法。
底下悉悉索索,部分人掩耳交流,他们的问题就是,小君主为何叫停?莫不是还真信了这小混账的鬼话!
可以影响世界性的毁灭?
玄和史记确乎有所记载。
千年之前,奇物横生,烽火乱世的世代,各界各地无一幸免,因为那时发生了一桩世界格局的全面性大战争!那可以说,稍有差池,无论任何一个生灵的延续,可能都早已灭亡。
“寇沙?这名字……倒是耳熟得很,却一下忘记因何会记下这个名字了。”许荣轩迟疑了一下,方才道。
“怎么,你有印象?”见状,姚霄问道。
许荣轩点点头。便叫属下去问人,寻找有关于“寇沙”的线索。
“名儿不错。”和寇沙的距离咫尺之遥,能够很清晰的看见彼此的容貌,盯着他的眼睛,姚尧鱼道,“既然你能够看见未来,也知晓世界大变,为什么不去躲灾,反而来这里寻找你那什么‘印证’?”
心中自然有计量,这个叫做寇沙的男孩并没有想杀死自己的意图,男孩虽然没有修法,但接近已有法力的姚尧鱼时,自己脑子一点预警都感知不出来。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而且麻药的剂量,正好在他与姚圆圆,姚青梨的打斗的时间,渐渐身体有所知觉。
这些,也许都是经过谋划,算好了的。姚尧鱼萌生出这个想法,又否认掉了。潜意识里,并不觉得一个与自己相差不大的男孩具备这种智商。要知道他自己是因为多活了一世,才有现在智力超拔于同龄人的思维与想法。
如果说真正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能够拥有这种手法,也太恐怖了吧!
还有一个,就是姚尧鱼也不信他这套说辞,他从浩瀚书籍海洋中已获取了不少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深知世界之大,恐怖之多。
“我说过,躲不掉的。这种生物,无论在哪都将是毁灭性的。”走动步子,不徐不疾,有若闲庭信步,好像现在的局面他早已预料到,所以有恃无恐。
他缓慢走向姚尧鱼。
“未来三日之内,大变必将席卷天下。如果你少多对我有点好奇的话,不如留我苟活到三日之后。到时候,一切明了。”
留他活三日,也不是难事。姚尧鱼眼神偏向父皇,后者看出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要求。
上了镣铐,两位卫兵听从姚尧鱼的吩咐,正要把这疯子押入牢笼。
寇沙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他摆脱两个卫兵的掣肘,自行走去。
见这小疯子还有反抗的嫌疑,卫兵正想用武器殴打,却被姚尧鱼喝止住。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所言无半点假话,远赴此处又有什么目的呢?这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囊的国度,无法器灵物,也无牛鬼蛇神,还是莫非你又看见,有什么高人或者奇物隐藏在这周遭,有庇护之力?”
他手脚露出一大截,白嫩细腻,漆黑沉重的镣铐系上,他动一步,铁球便在后被拉动一下。
寇沙闻言,侧着身子,微倾斜回头看着姚尧鱼,“因为十年前这里没有你,这里也没有我。”
答非所问!
以为故作高深的说些不明所以的话,就能哄一哄人吗?果然是小孩子思维!
别说姚尧鱼,在场的人基本都是这样想,心中更是鄙夷,莫不成以为熬过了三日之后就不用死了吗?刺杀国君之子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杀头的大罪!
“但除这里十年之前有你的地方,却是没有妖魔之说,没有鬼神乱力,也没有人人都渴望追求的长生不老。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里来,也无法看清你,不过若是说我为什么来此处……”
他猩红着眼,余光督了一眼后面愣愣站着的姚尧鱼,尔后又踏上去牢笼的道路,双手一震锁链哗啦啦的响动随即一字一句道:“我要得长生。要生死的权利都紧握我手,要所有人对我恐惧,要做我想做之事,不论它是否合乎俗世情理。”
姚尧鱼低眉思索。
见那小疯子已经被押下去了,姚花子轻声细语的提醒王兄,说不要信了他的虚言。又用小手轻轻抚摸着王兄伤口处,满眼心疼。
胖圆走上来,愤愤道:“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一丝法力,却能够完全抵挡住我的拳头。”
“的确。普通人能够与迈入法修道途的人不弱下风的战斗,是不合乎常理的……而且,就连我加入战场了,他也没有顷刻溃败,反倒是撑了很长时间才节节败退。”也跟上姚圆圆的脚步,眉眼坚毅,说气话一板一眼,环抱一柄普通的长剑,姚青梨青涩的小脸满是严肃,认真说道。
他们有了疑问,“外界一个没有踏入法修的普通人都这么强?那像书籍记载的妖鬼,怪物又该如何?”
“是啊……完全不合乎常理的一个人啊。”许久,长吁一口气,姚尧鱼仰望星空,语气复杂,“说不定这人讲的大变,十有八九是真的。连我不是真正身于这方世界的隐秘都能略微说出一二,也许这个世界的奇妙,还是我低估了……简直是完完全全超乎我想象。”
后面那半截话,没有说出声来。他知晓,这种话说出来没人听得懂,也不会信,更有一种可能是会被当做异类。
环顾四周,姚霄下令清散周围的人。对于这寇沙这孩子说的话,他心如明镜。
许荣轩派下去的人,查到情报了。
商旅队伍那么多人,许荣轩作为这支队伍的头,要管理的杂事太多了,记不住一个名字很正常。只是曾有心去记下的名字,后来忘了,这令他有些想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记住他了。
去查询有关于寇沙问题的心腹,是在另一边地方的溪流边,找到的一个正抓鱼烤来吃的男人。这人是商旅一个帮忙运货和仓库管理的大汉,对小疯子印象深刻,跟着前面许荣轩的心腹,连忙跑到风铃居。
得到了许可,绕过身前的人,这人捏了捏嗓子,对着许荣轩小声道:“许大人,半年前,途经燕城附近,周遭有个破村,里头近无活人,走进看才把我们吓一跳,全村的人都是一具具死尸了,只不过还有一对母子活下来了,然后……”
这么一说……许荣轩的记忆顿时涌上来了,“昔日记忆深刻,不仅是因为全村人都死了个干净,而是这对顽强活下来,似干瘦枯柴一样的母子。他阿娘……为求我收留他儿,苦苦哀求许久。到底是个母亲,她也快死了,如果我不去把这孩子收入队伍,很可能当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我没有拒绝,更何况当她说完她的请求,好似想让我无法拒绝,便结束了最后吊着她的一丝游离之气。”
许荣轩挥了挥手,示意这人下去领赏。那憨厚大汉立刻眉开眼笑。
旋即,再次看向小疯子走去牢笼道路的足迹时,许荣轩心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一对母子能在极度匮乏食物的村子,是凭何生存下来的。
这也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面临做出的抉择。
区别可能仅在于,相似与不似,但本质一样。
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