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孟衍朝念叨到清晨的犄角旮旯何酒喻,这时才刚刚下了飞机。
【越城的空气质量比一年前好多了。】
“的确。”
酒喻有她所有记忆。这次的甲方女士格外大方,在她接管住身体时就把记忆给了她,只是因为还没有发布契约任务,所以仍旧留在酒喻身边。
“大小姐,旅途辛苦。”
“曾伯,好久不见。”酒喻避过老管家要接拿自己行李箱的手:“没关系,我可以的。我们走吧?”
曾伯老怀欣慰地打量着酒喻:“一年不见,大小姐愈发独立成熟了。只是越来越瘦了,在国外学习太辛苦了吗?是不是不适应那边的饮食习惯?咱们回家可要好好补补……”
曾伯与何爷爷是老一辈的拜把兄弟,在何家工作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是亲眼看着何家底下两代人一岁岁成长起来的,又是一生未婚,看着何家小辈也跟看自己孩子一般没什么区别。
酒喻认真地听他絮叨,时不时把车上放的温水递给他润润嗓子,甲方也安静无声。
直到把酒喻送上餐桌,曾伯才意犹未尽地止了话:“大小姐吃完就去睡一觉,我先去给老爷子和夫人打电话报平安。对了,大小姐还记得自己的房间在哪吧?”
酒喻指了一个方向。
老爷子是何爷爷,夫人是何妈妈,甲方的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劝是劝不住的,而且何爷爷何妈妈那边也都没收到她的平安电话。酒喻只能目送老人家远去。
她自飞机下来就没什么食欲,但身体滴米未进了两顿饭,不吃点什么身体肯定扛不住,是以勉勉强强把白粥喝了一小碗。
用过餐,再去宗祠祭拜了甲方已逝的亲人,了结甲方到越城的另一心愿。
回到房间,轻简风的装潢入眼很是舒心,酒喻睡不着,就去房间外的玻璃阳台窝着,想和甲方谈谈心。
上个世界里,酒喻一开始还没摸清头脑,甲方也被老男人的事弄得偏激,当她反应过来时,甲方已经走了,想问甲方些什么已经没了机会。她只能默认系统那个恋爱论是正确的。
而此世中,纵观甲方二十二年的记忆,除了那用来调剂生活的恋爱是空白,简直是人生赢家的模板。一个人所能拥有的健康、财富、智慧,她不只是简单集中于一身,而是轻而易举地站在这三者顶端。
本人优秀,家庭富足幸福,就为了一个不想恋爱的理由,而把人生全权托付给一个陌生的人。不止如此,还要付给这个陌生人一定量的福运值。其中若没足够的隐情,那就是板上钉钉的阴谋。
至少对于酒喻来讲,这种交易实在不可理喻,荒唐的可笑。
【我感觉......我快消失了。】
嗯?!
酒喻眉目一敛,“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清楚,只是刚刚突然间虚弱得厉害,才发觉自己正在消失掉。短时间内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你有事要问我,对吗?】
酒喻没有否认,这也没有否定的必要:“甲方女士,我们来谈一谈如何?”
【愿闻其详。】
酒喻不知道甲方什么时候会不见了,就像她突发的虚弱,如此让人不可捉摸,只觉死神在步步逼近,让人不由自主变得紧张而迫切。
时间不知是长是短,酒喻撇去所有社交环节的社交手段,单刀直入:“你真的心甘情愿把你的余生让给我这个陌生人吗?亲人、朋友、地位等等等等,这些完完全全属于你的、由你去一点点积累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你真的愿意让给我吗?”
酒喻脑中一时静寂。
她静静地等待片刻,思绪不由自主发散开来,身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的严严实实,整个人处在一个完全静谧的封闭式空间,以至于耳畔的耳鸣就格外惹人注意。
【尽管想念着记挂着亲朋好友,但我并没有任何不情愿。】清冷的声音渐渐变得有探知欲:【我感觉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活生生的,而我是单一片面的、是死的。准确来讲,以我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和你相比,还是其他人的灵魂……唔,灵魂。既然如此……我更像是一个载体。】
【载体……我承载的是……】
“记忆。”
【记忆,甚至一些其他的东西。】
酒喻瞬间知道其他的东西是什么了,她想起被淡忘得差不多的上一个世界,整个人沉重又不可抑制的愧疚起来。
【啊,又开始消散了。果然如此吗。】
酒喻拧了拧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觉拨开的谜团后面有更深的谜团,她却怎么都驱散不开,这种无力感,让人讨厌。
【我好像只能帮你到这了。】
“谢谢。”酒喻把这些让她对这未知开始毛骨悚然的信息压在心里,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实际上没必要有负罪感。如果我是一个载体,那证明我的灵魂不在这里,消散的仅仅是一个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非生命体。只是这个载体和你认知中的不太一样,不需要你去交互,有同你一样的语言和思考能力。】
“总感觉被小妹妹安慰到了。”酒喻苦笑。“那么,你的要求是……”
【随心过吧。】
甲方消失了,不知道是buff的原因,还是心理作祟,酒喻这次明显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的精神方面刹那间变得通透明晰。
阳台桌上有本杂志,酒喻拿过来看了几眼,合上书,刚刚看的内容清晰地刻在了脑海里,甚至借由书上的内容,瞬间因此联贯到记忆里与此有关的所有知识,这些知识再带动其他……如此循环,最终汇聚成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而她就是那张网的绝对掌控者。
不愧是学神级智商吗……
酒喻眨着眼,她不是不懂甲方刚才说的话,而且理智上特别赞同;但影响人的不止有理智,还有属于人的同理心和道德感。
不过,她会按照理智所想所念的去做,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有愧疚之心。
因为正是这愧疚感,让酒喻知道她要自主去扼制内心的恶意,活得肆意,但也要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