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满园说的不假,至少从表面上看,杨大吉不能同上述过不去,可心里溜过弯来又很不容易。不适应又怎么样呢?得适应,房地产公司可以不参与搞了,大昌的许多还得适应,想跑也跑不掉。所以改天大会投票,杨大吉同一帮人等见了面,又一切如常。他坐在处级干部的一堆里,慢慢适应了张满园坐在前面,而刘书记在台上和黄灿灿主持测评。
测评大会很短,黄灿灿居然过来和他打了招呼,又说了两句刘记者的事儿。教育局长也挤在了前面,和他握手,说是教育系统购房踊跃。杨大吉不给好脸:“大局长,我告诉你,有事你同上述讲,我可不管这档子事儿。”邱局长愣了一下,杨大吉不依不饶:“蔡月牙那男朋友高碧海吧,也不咋的,可也不好对付。”结果自然是弄得邱局赧然一笑,杨大吉出了一口气,他实在没必要为公司的事做小人了。
中午,又是江尧接吃饭。杨大吉投了他的票的,他们间的关系完全轻松,也许人一旦再不是某种竞争势力,而成为弱势时,又容易被人争取。江尧说:“我们毕竟是一个乡的。”
蔡鸣也在场。一伙人吃饭,猜测哪些人的票最多。江尧说:“别猜,等会有信息。”大家佩服。杨大吉想,报信的定是黄灿灿。于是有人恭维江尧肯定是坛子里捉乌龟——手到擒来。多人附和,财政局长不搞搞谁?有人道:“江局呀,我看你别那么着急,一个副县长不一定比你这位子强!”又有人附和。蔡鸣怕杨大吉受不住:“别胡说,别胡说,杨县长在,我们哪个敢不听他的?”下了不少时日,这等刺激对杨大吉来说也只小菜一碟:“别那么讲,局长的权力也确实实在,我还会不知?”众人却不敢应了。江尧出其不意地说:“上述那时可没玩你的名堂啵?”众人道:“那他不敢。”杨大吉道:“上述是个人才。”
大家不说了,都知李上述而今和张满园打得火热,怕他心里不平衡。议来议去,不知是谁扯起了教育局长,说他而今又挂上了一个女教师。
有人说:“那女的不错,听说还巴得紧。”
又有人说:“还没结婚呢,教育局长好福气!”
杨大吉不爱听了,先抽身回了家。他不爱听的缘故很清楚,他不想听蔡月牙和邱局长的事儿,又猜想在另外的场合也许有人说他如何如何了,茶余饭后就是这些。那么,背后人们会议论些什么呢?刘澜?这不用说。还有农村妇女?也许,这就是人情世故。
杨大吉给马依莲打了电话,马依莲小心翼翼地接了。杨大吉没有问别的,只问刘来兴的信息。马依莲在电话那头叹惋:“没戏了,没戏了。”却主动讲起了刘不易的事儿,“他还不错哩,这段时间挺专心。”
杨大吉说:“那就好。”
杨大吉本不想聊了,李上述的电话打了过来,故意老聊占线,聊得只有他说的份儿,马依莲那头只是听。
大概二十分钟后,李上述终于打了进来:“县长啊,你没有得罪刘记者吧?”
杨大吉问明情况,是刘记者收到举报,举报隆兴房地产的质量差,要来调查采访,这可急昏了李上述的头,他说:“这麻烦了,一调查,没事也有事儿了。”
杨大吉说:“这样吧,你就说这儿我是挂名的,不想干了,再请她出马做做举报的工作,做好了感谢不尽,就完事儿了!”
“真的?”李上述有些不信。
“女人,就是这样!”杨大吉感叹。他实在累了,准备睡觉,竟然又还有一个通知开会的,他胡乱应答:“好吧好吧。”
杨大吉并没有准时参加会议。后来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一是不知会议内容,二是县政府这边的会议一般可以不出席,也是张满园首肯了的。他想,打个电话吧,不过是个尊重。
在大利宾馆的四楼小会议室,等会的十多个人心情浮躁了些。会议由一个姓李的副县长主持,还有稳定办的同志,牵涉的两个镇有六角坪的蔡鸣,而黄天坪的只来了一个镇长。蔡鸣多少有点想法,两方面的协调,对方只来得镇长;而黄天坪也有意见,两个闹意见的村,他们的二里岗村长和副村长都来了,高就村却只来得妇联主任。那村长公然挑衅,说:“马主任,你担得事起来啵?”马依莲有点怯场,瞧了瞧蔡鸣,心里装着杨县长也还要来,硬气了些:“怎么?又不是打架,又不是偷鸡摸狗,还嫌分量轻了?”那村长一听偷鸡摸狗,有点影射之意,想发作没发作。蔡鸣站起来解释:“别误会了,杨白成村长的孩子在省城出了点事,往那儿赶了。”
李县长道:“别讲了,来了就是和事的。”又问蔡鸣,“杨县长听到这事了吗?”
蔡鸣摇头,其他几个方面也摇头,表示均未通报。一般来讲,恶信一般谁也不想先报。而杨白成在省城管儿的事,也没顾得上来。
李县长说:“蔡鸣同志呀,看来你得先下去通通气,他来了好说。”
杨大吉听清楚了事儿,今个儿的会才真跟他有关,进一步说是主角。唉,事情出了一段时间,高就村的人居然说是没脸给他讲,老屋的两棵桂花树被人转走了。“转”是客气的,或者叫偷,抢,而二里岗的人则说是要回去的。蔡鸣几头不是人。这树是他送给杨大吉的,有心托人搞的两棵树,不料挖的是张满园的老家二里岗的。二里岗的树卖到外地的也多,可是卖到高就村人们就有了说法,说是张满园的灵气挖到杨大吉那儿去了。
有了这种说法后,蔡鸣准备找张满园解释,正是这个时段里,二里岗村的人晚上奇袭高就村把树扛走了。
高就村的人酝酿着报复,才有了这次会议。
杨大吉道:“那你们叫我参加什么会呢?我该回避呀,问题就交给你们了。”
蔡鸣说:“李县长要请你,高就的人听你的,杨白成又不在家。”
接着又说了杨白成家的事。
杨大吉上楼了。
黄天坪的镇长走在前面迎接,把李县长也挡住了,一连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杨大吉并不领镇长的情,待大伙坐定,也不等李县长开头,道:“这会我不参加了,只交代你马依莲,跟大伙讲,不准闹事,不准去二里岗,说我说的,这不像个出了县长地方的样。”后面一句话表面上教训马依莲,二里岗的村长听了脑壳耷拉下去了。
杨大吉走了,李县长召开相关人员开会,统一了几条意见:一是划分责任,主要还是二里岗的错,把一起纯粹的生意扯到个人关系上来;二是二里岗不应该采取过激行为;三是立即采取补救措施,买两棵更好的树送去;四是确保稳定,不准再发事端。
二里岗的村长还有情绪,被镇长制住,张满园交代过,委曲求全,大事化小。
李县长又给杨大吉电话汇报,杨大吉表示同意,道:“只是第三条就不了,我不准备栽桂花树了,我另外去搞点万年青,不要了,不要了。”李县长也是悟性高的,立马接过话尾:“好的,那我去办。”
一场矛盾就这么平息了。两个领导间并无新的冲突,蔡鸣心知这下完了,找到李上述诉苦,说是跟他跑去算了,李上述道:“那没必要了,很辛苦。”
蔡鸣说:“你是不要我?”
李上述道:“哪里?这道儿上还不好混。”
蔡鸣道:“你是见死不救哇!”
李上述敲了敲脑门便和他合计了一招。后来传出来的情况是这样的,县长老家的那两棵树并未卖到过高就,早就卖到省里去了,是一场误会。这话不知哪里传出去的,当然不是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