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翎坐在花园的池塘边喂鱼,世子妃自昨夜后便未再找她说话(人家是当家主母,很忙的好吧!),林翎落得自在逍遥,磨磨蹭蹭地不想回慕府,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在外面再待几天。挨到晌午,远远地看到王府的一个小侍女小跑着过来,林翎以为是唤她用膳的。哪知小侍女跑到跟前,匀了口气息,道:“郡主,王爷同郡马回府了。”
“郡马?慕阳?”小侍女点点头,“他来做什么?”小侍女自然答不上来,只道:“王爷同郡马在书房说话,请郡主也过去。”
林翎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鱼食递给小梅,随小侍女到书房去。
林翎到了书房,见润安王与慕阳正在下棋,因刚刚开局,棋盘上只摆了五六子。林翎轻轻行礼后便打算找本书边看边等,正欲转身,润安王便道:“午饭后,你便回去吧。都当娘的人了,回娘家住也不带孩子来。”
好小子,背后找家长告黑状?林翎瞪了一眼慕阳,后者视而不见般紧盯棋盘。“父王,还不是因为您偏爱云儿?”林翎蹲在润安王旁边,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要是带他回来,您眼里就看不见女儿了。”
“几岁的人了?还跟自己儿子吃醋?”润安王虽表情严肃,语气却充满了宠溺。“父王知你忧心大哥,但他现在需要静养,且府内暂时用不上你;云儿小,你先回去,若有事自会唤你过来。”
“原来父王是嫌女儿一无是处,什么忙都帮不上呀!”林翎“恍然大悟”道。
“没大没小!”润安王轻哼一声,继续专注棋局,将林翎晾在一边。
父亲大人亲自发话,林翎自然不敢不从,午饭后便乖乖同世子妃告辞而去。幸亏此行慕阳并未随林翎坐马车,否则林翎会被尴尬淹没。
回到玉笙苑,慕云帆仍在午睡,林翎便向小兰询问了今天的日常,知他这两天都玩得很开心,并未因娘亲不在而闹情绪。林翎无奈地让小兰退下,走到一旁喝茶的慕阳跟前质问:“我不过是去看看我大哥,你有必要这样吗?还拿云儿做借口,要不要脸?”
慕阳将刚刚喝过的茶杯摆到林翎面前:“尝过了,不烫。”见林翎不为所动,又道:“难道夫人不先解释解释,为何要躲着我吗?”
“躲你?”林翎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否认三连:“没有啊,我怎么会躲你呢?不要乱讲哦!”
“自我去淮阳前,你便一直在躲我。”慕阳诚恳地看着林翎道:“我不知你为何突然如此,从前不是好好的吗?”
“从前好好的?恐怕未必吧?”林翎坐到慕阳对面,道:“再说了,你我既已决定和离,就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已再三同夫人言明,我不同意和离。”慕阳打断道,“夫人为何突然萌生和离的想法?”
“突然吗?”林翎道,若不是彻底死心,清惠郡主又怎会轻生?她又怎么会趁虚而入,占据了清惠郡主的身体?“且不说你从前如何待我。二胎流产的时候,你在何处?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又在何处?伤心跟绝望,都是一天天累积的,你觉得突然,不过是你从未发现我的痛苦罢了。”林翎平淡地说着清惠郡主的绝望。“婆家看似畏惧王府,不敢同清惠亲近;实则是怕今上不喜,有朝一日会因王府累及自身。这些或许可以忍,但丈夫若即若离,实在令清惠心冷。”
“……你……从未说过……”慕阳十分震惊,“我以为,你一直很好。”
“在你看来,我应该是很好的。”林翎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如愿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婆家没人为难;可以终日独处,也不会有烦心事干扰。可你知道清惠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吗?这样的日子就是一种折磨。”
昨晚世子妃回忆中的清惠郡主,性子虽有些孤僻执拗,却深明大义,能为家族利益谋求最大化。在林翎看来,她能主动追求所爱,还甘愿将自己囚于樊笼,不争不抢;却不代表她不会为此所伤。
慕阳给林翎的茶杯里添了茶水,道:“我在御花园初见你时,正是冬日,你裹着斗篷站在梅花树下同侍女抱怨冬日严寒,不及徐州温暖;说在徐州时,冬日仍可同兄长一道出门游玩。”
林翎有些懵,捋了一下时间线,清惠郡主初见慕阳,应该是今上登基后,在街上的某次英雄救美;怎么听慕阳的叙述,他们初见是在宫里?
林翎正混乱着,又听见慕阳道:“我当时想,如此娇弱的粉娃娃,应当捧在手心才是。可惜我没做到。”林翎闻言,期待他会说出“想通了,放你走”的话,谁知慕阳说的却是:“我虽有不得已的苦衷,却的确伤了你。夫人,为夫定会遵守前日的承诺,不会再令你难过……”
“等等!”林翎感觉自己的口水都白费了,“说了那么多,你就是不同意和离咯?跟你诚诚恳恳、认认真真地谈了几次,你都听不进去?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地,非拉着我在身边不可?”既然谈感情伤害不起作用,那就谈谈利益伤害,“你有没有想过,今上同我父王不和,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除掉……嗯?”林翎话未说完,便被慕阳一手捂住口鼻。
慕阳紧张地观察着四周,门窗外并无人影,仆从们见主子有事要谈,都自觉远离主卧;明处虽无人,只怕暗处……
“这话你都对谁说过?”慕阳严肃地问道。林翎摇摇头,慕阳似乎松了口气,“日后万不可再有类似言辞,明白吗?”见林翎点头,慕阳方才松手。
林翎的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自然明白刚刚不小心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你刚刚不也说了吗?王府跟慕府,自联姻起便捆在一处了。”慕阳道,“若王府动摇,慕府势必会受影响。”
“可你还是站在了王府的对立面,不矛盾吗?”林翎见慕阳眼神有些闪躲,猜测地问道:“你娶我,是为了稳住我父王,也为了表忠心?你是陛下的忠臣良将,那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慕阳留心听着周围的动静,压低了些声音答非所问:“营中近日有些事,我处理完后便带你们到京外的庄子散散心。”
“所以,你们要开始行动了?什么时候?”慕阳无奈地看着林翎,并未答话。“你不方便说,没关系。但能不能告诉我,我父王、大哥、大嫂,会怎么死?”
“不会的,你相信我。”
“历史上哪次中央集权不出人命?”慕阳无言以对,“既然如此,我们得尽快和离,这样云儿才不会收到牵连。”
“你也不会有事的。”
“即使我没事,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慕阳僵在原地,是啊,润安王府若是覆灭,这里面有他的功劳;日后林翎又如何自处?
“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不好吗?若将来有命相见,也不至于太难看不是?”林翎循循善诱,“你我和离之后,我便同云儿断绝关系,若无命相见,也可保住我的血脉。也算全了这些年的夫妻之情。”慕阳起身,在房内慢慢踱着步。林翎猜他已有些动摇,便再接再厉诱导:“没有了王府的阻碍,你便可轻轻松松接柳儿姑娘入府,不必担心会被刁难。”
慕阳停住脚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说得大义凛然,也不过为了和离罢了。”
看来林翎并不擅长蛊惑人心,但是套出了另一条重要信息,也不算白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