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阳莫名其妙地生了一场闷气,到第三天还是气鼓鼓的,不愿搭理林翎。
“小郎君,你看今日月色如华,邀你秉烛夜游如何?”本在研究兵法的慕阳看着小梅送来的字条,又抬头看看天上明亮的月色,实在不忍心兼不舍得拒绝,便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家郡主何在?”
“回将军,郡主在桃园。”小梅答道,“奴婢给您带路。”
此时的林翎面对着冬天里萧条的桃树唉声叹气:此情此景,若是将这桃树换成满园盛开的梅花多好!既好看又有情调。但转念一想,桃花开完后都能结果,梅花就不一定了。这桃园里若都是水蜜桃……想想都流口水。
林翎正望桃树垂涎,忽见前方人影晃动,忙摆了个远眺的姿势,待来人走近,才清了清嗓子道:“月下独酌未免寂寥,君可愿共饮?”
来人还未回答,便听得一女子轻轻的笑声。小梅应当不会这般不识趣,人带到就该走了。林翎转过头去,却只见小梅一人提着灯笼站在五步开外的路旁,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慕阳呢?”难道他拒绝了?
小梅微微一福:“回郡主,将军本来是要来的。谁知宫里突然传召,内官大人还带了匹快马来。将军不便耽搁,进宫去了,吩咐奴婢来给您告罪。”
“这么晚了,宫里还有什么事非得今天去?”小梅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既然要哄的主角也不在,那就没必要在这里吹北风了,赶紧打着灯笼回房睡觉才是正事。
伊心衣意新店开业,琐事繁杂,林翎以前只管画图,没有管理方面的经验,便想趁此机会好好学学如何经营一个店铺。于是每天两点一线、早出晚归地连轴转,她已经连续好几天与慕阳匆匆一面又各自忙碌,连一起坐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这天,小兰拿来了一个锦盒,说是林翎要的东西已打造完毕,请她验验。林翎打开锦盒方才想起,这是林朗要的戒指。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有需要更改的地方,古代的手艺人就是靠得住。便让小兰将锦盒收好,同时让她请林朗过来收货,考虑到安如歌会在和安堂帮忙,还特意强调了不能将东西带到和安堂。
只是小兰有些犹豫,郡主与将军这几日在闹别扭,若是将军在雁飞园碰到了林大夫,那后果不堪设想!正想着该如何委婉地建议林翎约在外面的时候,林翎突然又道:“差点又忘了!小兰,这附近哪儿有高大上、好吃又不贵的酒楼?”
“高大上?”
“对,高端大气上档次,简称高大上。”林翎解释道。
“……前面有家君再来,听说菜色不错……”小兰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道,只是这君再来离雁飞园近了点,万一将军路过……
“那就君再来。你先订个包厢,让林朗去那里等我。”林翎埋在账册中,并未发现小兰的为难。
“是,郡主。”小兰不情不愿地答应着,将锦盒收入袖中。
小兰离开了半天才来回复说,因隆冬严寒,不慎着凉的病人颇多,林朗只能在午饭时分抽半个时辰离开和安堂;幸好君再来与和安堂雁飞园呈三角分布,林朗往返也方便些。但今日午时已过,遂约了明天,君再来也已按吩咐留了一间包厢。
林翎的账册已经看完了,正在对比布料,依旧未抬头地让小兰到田管事那儿问问戒指花了多少钱,再从林朗给的银子里将账目填上,余下的银子,明天一并还给林朗。
“郡主,将军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小兰提醒道。
“我知道,也许是兵部有什么事吧。”林翎原本便打算哄他开心的,“这几日忙,总看不见他。改天再问问。”
“只怕来不及……”小兰小声地嘟囔道。
“来不及什么?”林翎终于抬起头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郡主,您要不别同林大夫往来了?”小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林翎知道,小兰一定是又想歪了。“我同林大夫的交往是正常的社交往来,他托我帮忙追求另一个姑娘,我想要他给我煮我想吃的菜,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追求另一个姑娘?”小兰的认知里,没有追求这回事。“谁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林翎想了想,又道:“我同林大夫筹谋的事得保密,知道吗?”
“小兰明白。”小兰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心里还是替林翎担心着。
也许因为不在中心商业区,君再来的生意不及恰饭的兴隆。林翎同小梅到了包厢后便点了几份甜品,边吃边等林朗。在包厢只剩她们两人的时候,林翎坚持让小梅坐在桌旁,理由是坐着更好消化。
午时都过了大半,林朗方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小梅忙起身侍立一旁。林翎倒了杯温茶摆在林朗面前,林朗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茶都要凉了,你才来?”林翎又往林朗的杯子里添了茶水。
这次林朗只饮了半杯,捏了块桂花糕丢嘴里,“饿死我了!我早餐都还没吃呢。”
林翎闻言便让小梅去催菜,待小梅出门后,将锦盒及林朗攒钱的荷包一并递给他:“花了一百二十八两。”
“好。”林朗接过来就往怀里揣,继续吃桂花糕。
“不数数?小心我在里面装了石头给你……别吃了,等下还要吃饭呢。”林翎一把夺过林朗手中的桂花糕,林朗正饿着,有人虎口夺食自然不依,伸手便想要抢回来。两人正打闹着,去催菜的小梅推开门,林朗立即坐回凳子上,小口地饮着茶。
“菜好了吗?”还是林翎淡定。
“一会儿就来了。”小梅暗暗庆幸上菜的小二还没到。
林翎点了四菜一汤,吩咐了一起送进来,小梅帮忙摆好桌后便站到林翎身后,随时准备侍候。
“你不吃吗?”林朗握着筷子问小梅,又指了指林翎:“她不让你吃?”
“坐下吃吧,林朗不是外人,没这么多讲究。”林翎已经动筷了。
小梅受宠若惊,无论在王府将军府还是雁飞园,林翎都从未让小梅或者小兰与她同桌用餐;此时小梅仍呆立着不知所措。
“快坐下吧。”林朗将手中的筷子递给小梅。
小梅屈膝行礼后方才接过,小心地踱到下首坐下,却不敢动筷。
林朗将菜都往小梅面前挪了一点,“在讲究尊卑的人面前,林翎得端着,你就伺候着。我没有尊卑这个概念,你也就不用拘谨了。”
“你跟她讲这么多,她也转不过来,还不如直接命令她:吃!”林翎啃完了一个鸡翅,将骨头从嘴里吐出。“你不是饿了吗?快吃。”
“你这样简单粗暴的管理方法,不还是压榨吗?”林朗也举筷吃了起来。小梅见状,亦跟着举筷,但只敢夹靠近自己的菜。
“我现在可是封建统治阶级,压榨老百姓不就是我该做的吗?”林翎自嘲道。
“是,郡主!”林朗拉长了尾音恭维道,“那小的劳您老人家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你不是打算介绍我们认识吗?”林翎放下了筷子,小梅也赶紧将筷子搁下。“你吃你的……以这个为由头,约出来,然后带到事先布置好的一个浪漫的地方;你看怎样?”
“跟我想的差不多,”林朗已经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碗饭,拦住了欲给他添饭的小梅,自己动手正在盛第二碗饭。“只是细节方面没想好。这个地方得选得好,毕竟是以后的回忆嘛。”
“我原本打算将雁飞园借给你,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雁飞园人多眼杂,万一人家不同意,还不好意思开口拒绝;就算好意思开口了,也不好转身离开,容易迷路。”第一次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本来就容易紧张,若真的拒绝了求婚,又在雁飞园迷路了,那实在是太尴尬了。
“嗯,”林朗点点头,“我也不想有太多人在场。万一……我怕她碍于情面,做出违心的选择。”
“那就选一个公共场合,这里怎么样?”林翎建议道。
“这里……”林朗环顾四周,室内的布置还算雅致。“环境还可以,就是……在饭店求婚有点……奇怪。”
“或者,找个公园……呃,湖边或者亭子什么的?在周围放些花呀彩带之类的,听起来好像浪漫一些。”
“你都没有准备好方案让我选,还好意思在这儿乱想。”林朗见林翎的饭才吃了一半,顺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她碗里,林翎随即举筷继续吃着。“冬天的梅花正好,你要是能找到一个梅园,在天然的美景加持下,就不用多余的布置了。”林朗分别盛好了一碗热汤放到林翎跟小梅面前,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还是哥哥想得周到!”
“收起你的彩虹屁!”
林翎不满地撅着嘴,道:“这可是发自肺腑的肺腑之言……”
“拉倒吧你!”果然,正事说完了就不能再愉快地聊天了。
“那哪里有梅园呀?”
“你上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儿的院子里种了梅花?”
“就几棵……也能算梅园?”
“真正的梅园大多有主,不对外开放。你的雁飞园都不方便借,何况别人的?”林朗吃饱喝足了,搁下碗筷掏出手帕擦着油渍。
“也是,到时候给你弄个花瓣雨怎样?”
“时间地点我都定了,具体的细节你再斟酌斟酌,就不必告诉我了。只当也给我个惊喜。”林朗从袖中掏出银子,“我得走了,三两够吗?”
林翎知道他是要结账,“不知道,我没看菜价。”
“哟,壕就是不一样,太贵了我可不请你。”林朗虽揶揄着,但依旧到外面唤来了小二,付了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