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在京外有一个庄子,且靠近官道交通便利。慕阳选了这个地方休假,一来可以散心,二来可在此等候慕涵——虽说虎威将军已来信说明归期延后是因为军中有些事务未安排妥当,但慕阳依然不放心。不能千里相迎,那城外静等也好。
虽然只计划停留三五日,小兰还是准备了两大车的物件——也不知道车上到底装了什么!
“我们是去游玩,还是搬家?”林翎看着家丁们进进出出地抬箱子,还每个看起来都那么沉,忍不住问道。
小兰认真地掰着指头算给林翎听:“现在虽说是春天,但城外的风还是入骨的!这路上挡风的大氅,夜里御寒的被褥,都得带上。大人们也就罢了,云少爷还小,顽皮,万一衣裳弄脏了湿了,得有替换的。还有,一路上的吃食点心、锅碗瓢盆……”
“行了行了,”林翎无奈地打断道,“才多远的路程呀?你就带这么多东西?累不死人累死牛呀!”真是可怜了拉车的两头水牛了。
“奴婢算过了,得大半日呢!”
林翎无语……
马车内用油纸封了一层,又挂了厚厚的夹棉帘子,风根本透不进来,林翎甚至觉得有些闷;慕阳虽然骑马,但身为武将,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此时已不需要御寒,便只系了寻常的披风;总之,小兰准备的大氅没能裹到身上……
到了庄子,因慕阳早已同管事打过招呼,屋子里已备下了厚被褥及炭火,小兰准备的被褥也没有机会离开箱子……
倒是点心派上了用场——慕云帆一路吃吃吃,手里还握着芙蓉糕就被马车晃睡了;少了许多闹腾,特别好哄。
清晨出发,晌午刚过就到了。
管事领着庄头来拜见,因庄子的管辖权不在林翎手上,所以林翎并未多言,只道:“如今春光正好,我们母子要逗留几日,少不得叨扰各位了。”
“大奶奶有事尽管吩咐,小人们无有不应。”领头的高管事道,又指了指方才奉茶,现下侍立一旁的某位女子,“以前将军、夫人、公子们来,都是小人的孙女照应的,也算熟门熟路,大奶奶莫要嫌弃她笨才好。”
林翎见那位女子约摸十七八岁的模样,许是在田间劳作的缘故,皮肤比小梅小兰黑了点,但也算有些姿色。
高管事此举不言而喻,林翎面上有些不虞:“如今正值春耕,不好乱了劳作的进程;再者,我已带了侍女,又是平日里使唤惯了的。骤然换人,怕她们以为受了冷落,心中不悦。”
“小人这孙女粗手笨脚的,近身侍候自然不如大奶奶身边的姑娘们得力,端茶倒水整理铺床这些杂活儿还是能帮忙的。”高管事笑嘻嘻地道。
林翎内心已火冒三丈,还整理铺床呢?谁不懂你什么心思呀?正欲回怼时,慕阳却抱着睡眼惺忪的慕云帆到厅上来了。
“就留下她吧。”慕阳将起床气尚未散去,正哼哼唧唧的慕云帆放到林翎腿上。林翎瞪了他一眼,眼角瞥见高管事得意地站直了腰杆,高姑娘倒是低着头,看不清是何表情。
慕阳继续道:“说好了是来游玩的,也让我歇歇吧,就不要再让我做这些杂事了。这些活就分给别人干,可好?”
慕阳抽什么风呀?他什么时候干过端茶倒水铺床的活儿了?
但林翎还是回道:“这是将军府的庄子,你说了算。”
“既如此……”慕阳高兴地转身吩咐:“趁着中午日头正好,就劳烦高姑娘先去将被褥搬到院里晒一晒。许久未曾用过了,有点味,都把小少爷呛醒了。哦对了,记得勤拍打,否则晒不透。”
高姑娘终于抬起头来,表情是同高管事一样的惊愕;下首的庄头则先是懵了一会儿,而后便是暗笑。
“那边有个湖,我让景砾弄了艘小船,今日先去湖上泛舟吧。”慕阳随后又压低了一点声音——但是大家都听见了,“你得答应我,不然多没面子!”
难道慕阳也换了个人?但林翎还是顺从地说了声“好”。
得到了林翎肯定的回答,慕阳心满意足地抱起慕云帆,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下,一手搂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往外走去。
据慕阳所说,湖就在庄子不远处,一行人便走路前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慕云帆看什么都新鲜,对什么都好奇。路上遇到了赶着牛耕作的佃户,也要发出一声惊叹:“娘,你看!”
随后林翎发现,慕云帆不止是看到人们在劳作觉得新奇,他是看什么都惊讶。比如前方出现了母鸡带着一群小鸡,惊呼一句:“娘,你看,鸡!”一群奔赴湖里游泳的鸭子,“哇~娘你看!”在小兰提醒了这是鸭子之后,又来一句,“娘,鸭子!”
在慕云帆“花”啊,“小鸟”啊,甚至是“云”的惊呼声中,终于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慕云帆从慕阳手里挣脱,一边大叫着“鱼”,一边往前跑去。小兰小梅连忙跟着跑起来,慕阳则拉着林翎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林翎明知故问。
“嗯,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慕阳的语调里仍满是兴奋。
“难道出来一趟,这里景色也不错,心情确实放松不少。”林翎赞同地点点头。
“我对游玩没什么兴趣。”慕阳煞风景地来了一句。
“那你高兴什么?”
“我是为你刚才不高兴而高兴。”慕阳眉眼含笑道,“而且,你解开了我多日来的心结。”
“什么人呐?我不高兴了你反而高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林翎虽然明白慕阳指的是刚才她阻止高姑娘近身侍候的事,但嘴上仍假装不满地抱怨着。
“夫人教训得是!”慕阳趁林翎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但随后他的笑容有些凝固。
林翎顺着慕阳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丛开得正艳的杜鹃花,便问道:“怎么了?”
慕阳回过神来,强行解释道:“听说杜鹃花是可以吃的。”
“花瓣可以吃,但是花蜜有毒。”林翎依稀记得外公普及过的野外知识里有这么一条。
“夫人懂得真多!”慕阳象征性地夸了夸林翎,眼角又瞥了杜鹃花丛一眼,方才拉着林翎去追赶慕云帆他们。
林翎猜想着,慕阳应该是看到了监视她的人——虽说林翎作为清惠郡主留在京城并未明文确定质子的身份,但在某些人看来,她骤然离京也许是有什么阴谋,必须严密监视。
夫妻二人赶到湖边的简易码头时,慕云帆他们已经在小船上安顿好了——慕云帆趴在船舷上看湖里游来游去的鱼虾,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小兰双手扶住他的腋下以防他不慎掉入湖中;江景砾在船尾握着桨,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而小梅则立在船头等着林翎,以便她上船时能扶一把。
一行人在湖上玩了许久,最后还在岸边看了夕阳西下,方才踏着余晖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