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啊,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来,王府就被烧没了。”公孙婴刚到王府门外,管家袁世奎急急忙忙地跑来告状。
公孙婴暗暗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在西域鬼城死里逃生,结果还是逃不了老王爷的迫害。
公孙婴看了看大敞的王府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扭头就要爬上马车,结果被一把揪了回来:“小畜生你往哪跑!闯了祸还敢藏起来,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竟然有胆子烧王府了!”
一众人等眼睁睁看着小世子被老王爷拎回府,既不敢拦着,又不敢闲着,都诚惶诚恐地围着两位挪回王府。
公孙婴满脸苦大仇深,时不时挣扎:“太公!太公啊,你看清楚,我是阿宁啊!”
老王爷一脚踢在公孙婴屁股上,声如洪钟:“臭小子,我能不知道你是阿滢(ying)!让你别玩火非不听,你看看柴房让你烧成什么样子了!让你爹知道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天地良心,这把火可不是我烧的,这老头什么时候能清醒清醒啊,公孙婴腹诽。
管家在一旁看的心里焦急,既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殿下白白挨一顿揍,又怕老王爷余威难消,最后遭殃的还是王府一众人等。
幸而,此次老王爷没有动手,只是让公孙婴去明堂跪着,公孙婴暗自庆幸,这老祖宗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明堂是老王爷为发妻所造,里面供奉的是镀金的大菩萨,从不让闲杂人等入内,清净的很。公孙婴坐在蒲团上,拿石子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天色渐暗,风抚竹林枝叶轻响,一个黑影慢慢靠近公孙婴。
“谁!”公孙婴一个蒲团扔了去,站稳一看,原来是老王爷。
老王爷本意是想悄悄吓他一下,不曾想这孙儿反应如此之快,躲闪不及间被飞来的蒲团砸到了脸,手里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老王爷气的大叫:“你这小东西下手怎么这么重!砸死你老太公了!”
“太公好不讲理,明明先是你想戏弄孙儿的,你为老不尊!”公孙婴一边义正言辞地回怼,一边怯生生地挪过去捡地上的食盒,定睛一看,里面全是自己爱吃的糕点小食。“哇!香糍,栗糕,还有酸杏干,就知道太公你最疼我了!”公孙婴喜出望外。
老王爷看着公孙婴欢喜的神情,自己也乐呵呵地笑了。
明堂里一片和睦温馨,明堂外却有人心急不已。
寒陵背着手踱步,时不时向名堂里张望,害的管家也是一手的汗。这倒怪不得他们大惊小怪,只是这老王爷的神志实在是难以控制。上次罚小世子在明堂思过时自己提着大碗的鸡汤过去非得让小世子喝下,上上次两人竟打了起来,香案都打翻了,管家吓得自己在京郊大皇恩寺斋戒了七日。
“袁叔,您先回去歇着吧,我和寒陵送老王爷回去。”逍遥看着抖得像筛子的管家,难得开口。袁世奎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公孙婴扶着老王爷从明堂出来了。
将老王爷送回房,看着歇下,公孙婴才松了口气。出了东木阁,公孙婴停在了明堂外的竹林旁,若有所思。
一场戏从此刻开始了。
翌日,风清日照,大好天气。
藏滇侯来访齐王府是意料之中的,与公孙婴所算分毫不差。
晴空万里,温暖无风,待到他们行至竹林,碰到了一直不知所踪的老王爷。
林岳君被眼前的人惊住了。当年自己在校场也曾与那位相识相交,那时的老王爷正当壮年,风流倜傥,不露不惑之姿,和少年老成的那位相比,多了不少潇洒。而今这个老者神志不清,目无光华,哪还有当年挥斥方遒的豪迈。
老王爷被盯得不自在,慢慢挪到公孙婴身后,偷偷打量这些生人。
突然竹林一声窸窣,寒陵闻声追了出去。没过多久,只听得一声惊叫,便没了声息。众人皆惊,公孙婴忙派管家去探查情况,林逸也请求跟了上去。
片刻,管家拎着衣袍笨拙又着急地跑来,一路喊着“不好了”和“快来人”。
见情况不妙,众人都赶紧跟了过去,才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寒陵和衣袍染血的林逸。
血是蛇血,被斩下头的长蛇扔在了一边。林逸中了蛇毒,虽将毒挤出一些,但仍有一些融入血脉,小腿上已有拳头大小的乌青。
“大哥!”林渡一惊,赶紧上前查看林逸伤势。公孙婴一瞥无头蛇尸,眉头一皱吩咐管家:“袁叔,快将公子送到厢房去,去叫人请韩大夫,让他带上银刀。”
听到这些话,林岳君和林渡不约而同看向公孙婴,公孙婴欠身行礼赔罪,但未解释什么。
等到医治完,天色渐暗。
韩大夫收好医具,看了看围了一圈的人,皱了皱眉,淡言:“公子自己处理得当,加上这环斑尾的毒性不强,现已无大碍,但是他需要静养,这间房里不许留那么多人,还有,公子七日不可离开房间。”
“可是……”公孙婴正要说什么,韩大夫白了公孙婴一眼,打断他:“没什么可是的,殿下要想这位公子安好,就让他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腿上的伤口我缝了四针,让人好生照看,不要崩了线。”公孙婴讪讪闭嘴,连连点头。
众人都被韩大夫轰出了房,也不敢违背医嘱,只得在房外踌躇。
“世叔恕罪,怪我治家无方,出了这样的事。不过那韩大夫是外科圣手,大公子定不会有事。”公孙婴又一次请罪。可公孙婴何罪之有呢,林岳君看着满脸愧疚的世侄,和跪了一地的下人,亦是无可奈何。
公孙婴当着林氏父子的面,降罪了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打发走了。
林渡自来到王府便没有多言,此时一个又一个疑问在他脑海里徘徊,让他更加捉摸不透这位世子殿下。
在京中安顿下来他便开始调查宋家灭门一事,所涉之人便是眼前之人,眼下兄长又无辜遇难受伤卧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下来。
终于,林渡开了口:“我曾听茶商提及过环斑尾,本是西北沙地的毒蛇,为何会出现在王府竹林?听闻殿下渝关大败西北部落,切记小心才是。”公孙婴没有接话,只是点头致谢。
夜色已深,林夫人还在等他们回去,侯爷自知不能再留下去,却又不放心林逸。公孙婴在未入夜的时候便安置了别院,见侯爷神情,又主动请求林渡留下,这才安定了侯爷的心。
待目送林岳君离开后,林渡叫住了公孙婴:“今日之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公孙婴不置可否,转身就要回去,林渡马上追了过去,一把拉住他。
公孙婴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腕,突然笑了:“二公子有什么话我们不妨回去说,大晚上在王府门前拉拉扯扯,叫人看见了倒是笑话。”林渡自知失礼,放下手拘礼道歉,随公孙婴来到一处小亭坐下。
公孙婴为林渡倒上茶,开门见山:“二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公孙婴从不是拐弯抹角之人。”
“宋家灭门惨案和殿下有关吧。”林渡果然直白。
公孙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二公子既然这样问我了,相必我答‘否’,公子也是不信的吧。”他斟了口茶,又说:“其实细算开来,倒真与我有些关系,但那也是我的猜测,不知那行凶之人原意是否如此。”
林渡放下茶杯,表示愿闻其详。
公孙婴只给了两个字:“联姻。”
“联姻?可是宋大人膝下并无生女,”只有一子……还有刚刚收留的义女!“殿下指的是容儿!”林渡大吃一惊,可再一想,舅舅收养义女一事也不足半年,只有府内知晓,就连自己也是看了家书才晓得的,连那义女的样子都未曾见过,这世子既然想到了联姻,那必是已经知晓此事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大的少年人,心中更加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孙婴见林渡看着自己出神,便知道自己已经把他套住了。
“可殿下是怎么知道宋大人收养了一名义女的?宋家好像从未对外说过此事吧。”林渡语气陡然冰冷,好似已经将公孙婴当做杀人凶手了。
公孙婴避而不答,反问道:“既然想联姻,就该想想自己有没有自保之力,将军府蒙家,太师府花家,还有我公孙家都不会是宋家的亲家,二公子不认为宋大人这步棋大错特错了吗?”
林渡一时哑口无言,坐在对面的人说的分毫不差,舅舅当初收留义女便是看中了那女子的才貌,以为凭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和那女子的才貌,也不会辱没了这些大家的门楣,不曾想过这个想法竟然要了宋家五十七口人的命。
“而且”公孙婴继续说道“连我都知道的秘密,那能叫秘密吗?二公子一心想着舅舅,问话前可欠考虑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路,或许可以查到凶手。”
林渡闻言生疑:“什么办法?愿闻其详。”
公孙婴撇了林渡一眼,笑道:“好说,你也认个干女儿不就得了,或者你放话,你要和蒙家、花家或者我家联姻,这样可能就会引出杀害宋大人一家的凶手了。对了,蒙家和花家可没有女儿,你只能和我家联姻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
林渡闻言顿时黑了脸,这世子分明是拿自己消遣,便还嘴道:“我初到京都,倒还未听说世子殿下还有胞姐妹,难道也是结义之亲?”
公孙婴挑了挑眉,轻轻说道:“我说的是我呀!我娶亲可没那么多讲究,人美就好。”说罢,轻声一笑,起身告辞,留下林渡一人在亭里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