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陵看着装模作样的殿下,心里恶寒,扯了扯嘴角,想着昨晚连夜翻书只为编造星象谎言的情形,实在是夸不出口。
“殿下看过林逸公子了?”
“嗯。”
“殿下没什么吩咐属下便退下了。”
“嗯。”
“哦对了,二公子他骑的是素雪。”
“嗯……嗯?”公孙婴手中的书滑落砸在地上“他骑的素雪?”
“是,而且现在二公子还马厩喂素雪。”
“什么?这小东西,当年我训它的时候掀过我多少次!走,去看看。”
公孙婴满腔怨气地赶到马厩,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宝贝马儿,隔了好远便看到两条欣长的身影。“他怎么会来这儿!何时来的?”公孙婴歪头看了看身后的寒陵,寒陵摊手不知。
公孙婴只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扔给他,然后走上前去:“大晚上的,你们二位在我家马厩做甚啊?”
“殿下。”二人应声看向公孙婴,各行礼数。
公孙婴点头回应,然后看向绥宁问道:“学完了?”
“嗯。”
“你既然敢来这儿,就说明学的还不够好啊。”公孙婴意味深长地看着绥宁。绥宁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被公孙婴看在眼里,但世子却没有继续说什么,只道是让他次日到房里伺候。
绥宁心里清明,立刻告退离开,马厩里留下公孙婴林渡二人。
林渡看了看绥宁离开的身影,觉得好笑,玩笑似的对身旁之人说道:“小殿下这般,倒让人不知是找的侍从还是宠妾了。”
公孙婴抚着素雪的鬃毛,一把抢过林渡手里要喂素雪的干草,反问:“二公子以为他是我什么人呢?”
林渡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一惊,一时语塞。
公孙婴喂完马,回头一看,林渡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心想,这人怎么了,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然后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邀他一起去大公子养伤的地方瞧瞧。
二人来到鸿泰阁,遇到了开门要离开的韩大夫。
“韩大夫!这么巧啊。”公孙婴满脸殷勤。
韩大夫无比嫌弃,但还是说了说林逸的情况:“林公子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又听大夫的话,所以好的很快。不像某些人,从来不听话,根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说罢,冷冷撇了公孙婴一眼。
公孙婴努了努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拍马屁:“韩大夫圣手仁心,我……”
“二公子,这是百解散,如若身受毒物侵害,可将丸药研磨成粉敷在伤处。只要不是特制巫毒,它都用得上。只是切记不要食用或敷用过多,一次一颗足矣。”韩大夫打断公孙婴的话“还有,望公子离世子殿下远一些,以免被他连累受伤。”
林渡看在眼里,知道韩大夫在调侃这位世子殿下,轻笑一声,诚心拜谢。
待韩大夫走后,公孙婴随林渡进去,见林逸靠在楣板上看兵书,而受伤的腿露在外面。
林渡走上前去,坐在床沿,递给兄长一杯茶,问道:“大哥怎么把腿露在外面,小心着凉。”
林逸畅怀,放下书接过茶水,笑道:“这都快四月了,哪还能着凉啊,你小子把你哥看的太轻了。”
“非也,大公子余毒刚清,这四月夜里常有袭人凉风,还是注意为好。”公孙婴接着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朱红色的小瓶子递给林逸“这是驱痕膏,等伤口痊愈了涂在上面可以祛疤生肌。”
林逸本欲推辞,觉得自己一介武夫不必在意一条小小伤疤,奈何公孙婴极力相赠,林逸只好收下谢过。
公孙婴拿起兵书看了看,搬起凳子坐下和林氏兄弟谈起自己在,西北打仗的经历,从潼关围困到大师谷突袭再到渝关大捷,公孙婴各种吹嘘,只得让人强忍着笑意听他讲话。突然公孙婴话锋一转:“大公子,你颈上的物件我看着好生熟悉啊,不知为何物?”
林逸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前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一角的玉,笑道:“没什么,小时候就一直带着的小玩意儿,在庙里求的,可保平安。”说着把玉又掖进了里衣。
“哦!”公孙婴诧异“难怪,这种不俗之物大概也只有仙人庙宇里才有的吧。有时间我也要去你们那边求一个。”
过了没多久,公孙婴就告辞了。离开鸿泰阁,公孙婴招来寒陵:“他在哪?”
“我已经让他在殿下房里侯着了。”寒陵答道。
“很好,你告诉逍遥去将军府走一趟,明儿个让蒙放带着他爹的酒来我这儿,还有,让他偷来他老子的玉珩挂脖子上。”公孙婴谋划着,手里撵着腰间的锦袋。
回到房里,公孙婴转了一圈,没看到一个人影,正疑惑间,绥宁端着点心和刚煮好的茶进来了:“殿下忙了一天,这么晚回来一定饿了吧。”
公孙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吃着新做的点心,公孙婴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吃食可还合胃口?”
“合胃口,王府饭菜自然比章台的要好不少。”
“想不想嫦禾?”
“还好,这才离开几日,还到不了那种的地步。”
“你说如果有人要害我怎么办?”
“害殿下?”
“看看这个密信,你说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啊?”公孙婴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个纸条。
绥宁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瞳孔放大,慌了心神:“殿下!这……”
公孙婴头也没抬,继续吃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慌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只是让你看看,认不认识这字迹的主人。”而“字迹”二字咬的很是清楚。
绥宁重重跪在地上,因为这纸上的字迹和自己的别无二致。
“殿下,你要相信我。”绥宁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能期盼公孙婴相信自己。
公孙婴终于放下手中的点心,俯身贴近绥宁的脸,缓缓说道:“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我,我……”对啊,凭什么?
“好,我信你。”公孙婴立刻答到“但是你要听话才行啊。”
“听的听的。”绥宁不敢相信,连声答应。
公孙婴见状,淡然一笑,对他耳语几句。
平静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日近正午,公孙婴命寒陵去请林渡,寒陵叫的着急,林渡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急忙忙地赶来,却发现公孙婴面前摆着棋子,要和他下棋。
公孙婴事在必得的模样激起了林渡的战意,结果没过多久,公孙婴惨败。看着公孙婴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渡哭笑不得。
恰时,下人来报,将军府蒙将军前来。
公孙婴放下棋子,拉起林渡就朝门外迎接。
“犹束哥哥!”
蒙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得一阵胃疼。
“哥哥可算是来了,可让我想死你了。”公孙婴的嘴像抹了蜜一般地甜。
蒙放满脸堆笑,心里恶寒,这小子,平常喊名都嫌字多,一有事求自己就喊“哥哥”,还喊的比谁都亲,真是毫无骨气。
“宁儿是想我了,还是想我手里的月华香了?”蒙放摇了摇手中的酒坛,配合他演戏。
“都想!”公孙婴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老爷子的酒真是越发醉人了。过几天我一定得去将军府上讨方子。”
蒙放一听,赶紧拒绝:“你可别再来了。上次你来我爹差点没被你气死过去,到现在他听见你的名字都气的哆嗦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王府待着吧,就你那酒品,醉了不如死了,少喝点儿也行。”
“哥哥少说两句也行。”公孙婴咬牙切齿:“有人在,多少给我点面子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有个屁身份,蒙放心里嘀咕,转身看向林渡:“在下蒙放,字犹束,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林渡,字子微。”林渡回礼道:“前些时日随家父进京为皇上贺寿。”
蒙放恍然大悟:“原来是林侯爷的公子,幸会幸会。”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公孙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酒塞到蒙放怀里,一左一右挽着二人去了前厅。
王府华灯初上,酒肉穿肠,公孙婴略醉,蒙放起身要扶公孙婴回房,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袖子。
公孙婴一边拉扯一边嘟囔着:“凭什么?六哥你说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你又喝醉了,我就不该带酒过来。”蒙放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这人又要胡言乱语了。
公孙婴不听,继续念叨:“为什么你们就有爹爹疼爱,我却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六哥,那些狗东西一个两个都在背地里骂我是煞星,都说我克亲克友,都对我敬而远之。还有占星台的那群牛鼻子老道,竟敢指桑骂槐,看我哪天不拆了他的庙,烧了他的观,砸了他的狗屁摊子!”
蒙放被醉了的公孙婴带的也东倒西歪,差点双双摔倒,幸好林渡及时出手扶住了他们。
所幸逍遥一直在厅外侯着,听到动静及时赶到扶世子回了房。
饭局已尽,又被世子这么一闹,厅里顿时显得冷清,蒙放和林渡二人相顾无言,便打算离开。
就在蒙放走出王府的那一刻,林渡追出来叫住了他:“蒙将军请留步,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蒙放回头:“所谓何事?”
林渡指了指蒙放胸前说道:“虽然自知无礼,但还是想借您的玉器看一下。”林渡留意已久,一直觉得熟悉。
蒙放低头一看,原来他指的是这块玉珩。
“无妨。”蒙放爽快摘下递给对方。
林渡接过,小心翼翼地摩挲端详,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蒙放见他神情,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林渡失笑,将玉珩还给蒙放,说道:“不知这珍奇的玉珩是何来头?”
蒙放摸了摸玉,回答:“这是我父亲在我出征前给我的,说是先皇御赐的,出征时能保平安,他觉得这东西也能保我,就让我带上了。虽然我觉得有些荒唐,但是父亲挂念,我也就贴身带着。父亲说这玉珩一共两块,那块在另一位将军手里,说来好像他也姓林。”
“姓林?”林渡一惊。
蒙放搔了搔头,想了想,说:“这都是幼时我爹醉酒后说的,他说的糊涂,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林渡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拘礼谢过,目送蒙放离开了。
两个月后,侯爷携家眷返回南疆,而林渡却留在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