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好几天给他端了饮食和药膏过来。
皎皎再三推辞说：“小姑姑，皎皎怎敢劳动您呢。我自己上门去换药就好呀！”
染染体贴地回道：“你受了伤，总不方便跑来跑去。你嘴甜喊着我是小姑姑，其实我也是你可以差遣的小女使罢了，到底司眠星君才是你的姑姑嘛！”
皎皎心中暗暗叫苦：不要这么客气嘛！你这样，我还怎么见到我的司眠星君。
而确实，等到他伤势好转之后，他都没有见到孔星离。
“姑姑哪里去了？”皎皎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染染。这回是他在染染送药之前，自己走了过来，生怕又被染染堵在了元帅府，也没个见一面的由头。
染染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
“姐姐去帮你那个父亲度化去了。”
“他就到了要渡劫的时候吗？”
“嗯。因为是凡人点化而来，故而飞升第一阶的时候，要早一点。”
“他渡劫，姑姑能帮上什么忙？”
“自然需要你姑姑啦，他的心结难开，飞升的时候受苦肯定是难捱的。”
“什么心结？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丧子之痛，譬如深雪埋冰，化了又结，结了又化。一时是好不了的。”
哎。二人一时无语，讪讪等着。
“你为啥老缠着姐姐呢？你也不怕她嫌你？”染染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皎皎没理她。怎么能说是缠呢。是求，是盼望，是夙愿！
“嗯？说说。”染染不甘心。
“喜欢呗！”皎皎也不想隐瞒，也瞒不住嘛。自己的眼睛又没有窗户帘子遮着，什么都跑出来了的。
“果然。连我都猜到哦。”染染的语气平平。
“我能喜欢姑姑吗？”皎皎问这个话，倒有点向染染求助的意思。
“我不知道。”染染不敢多言，谨慎小心是她一贯的脾气。
“你觉得姑姑现在喜欢谁？”
“不是那天天与她置气的月仙吗？”染染故意说。
“切，你也不想想，月仙对她都那样了，她还会喜欢？”皎皎才不希望她还喜欢着那个伤害过他几次的人呢，虽然那个人作为兄弟，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又不懂男女情事。”染染居然说这话。只当他曾经是个兔子罢了。
“你才不懂吧染染！”
皎皎直呼染染姓名的时候是很少的，自从他意外成人形之后，几乎没有。
“大哥，那你说。”染染给他面子。
“我在做兔子的时候，你知道吗？每三年，姐姐就带我下界一次。”
“哇，仙子胆子这么大？”
“广寒从来没人关注，尤其是七夕的时候，大家都去天河看热闹去了，那一天，我们就会下去。几乎是每一次天庭热闹的时候，都是我们广寒虚空的时候。”
“下去干什么呢？”
“找她的情郎啊！”
“哦。那个后——羿？”
“嗯！广寒从来都有一架天梯你知道吗？我们寻了很多世，没有一世，再遇过后羿。”
“为什么？一世也没有遇见？那人没有轮回吗？”
“我开始也不懂，姐姐也总以为是自己找得不够仔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其实根本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
“不会吧！”染染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让人绝望了。她不信。谁愿意信呢！
“所以说啊，要怜取眼前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永远都不再！”皎皎一脸郑重，这大概就是他这么执着于孔星离的原因吧。他不愿意错过，因为他笃定地相信：情缘只有一次！
世界上有多少人，其实是相信情缘是可以再续的。只是皎皎是铁定不信。真好！
“仙子姐姐知道吗？”
“她应该也是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在我之前了悟的，还是之后。总之，我发现她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就明白，她离死不远了。”
“一定会要死吗？”
“嗯呢，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再好的花，再好的树，也开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你就胆子这么大，敢跟姑姑提这个喜欢不喜欢的事儿？”
“当然，我会问她她想选谁？我，还是那个月仙儿，或者……？”
“你让我选？”身后不轻不重的炸起一个声音，“选什么？”
孔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
“你让我选什么？”她居然问了两遍。
皎皎一看，这好像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机会啊，我没想过在这个时候说啊，但是他的性情不允许他拖延，立刻应道：
“选你喜欢谁啊！月崂还是我……”
“什么？你再说一遍？”哦呵，这样看来，孔星离并没有听到什么，怪不得这么淡定。但是皎皎话已经出口，已经圆不回来了，只好乖乖重复一遍：
“我想问：你喜欢谁，那个男人，是不是我？”
皎皎怕她听成是其他的喜欢，刻意把‘男人’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孔星离这下听清了。
“荒诞！”她话是听清了，但是不知道为何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么一茬。
“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让你选了。所有的选择据说都会伴随后悔。我要你笃定地选我。”皎皎生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姑姑，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心里的那个人！”
“你再喊我一遍？”孔星离抡圆了眼睛看着皎皎。
“gu……”皎皎一个字含在舌尖没让它溜出去，再喊姑姑不就是她说的荒诞了吗？还能让姑姑把你当个男人喜欢？
皎皎飞速地就改了口：“司眠！”
“滚！”
皎皎激动起来：“我不。”
……
这一切来得又快又突然。染染都没想到只是两个人在院子里窃窃私语，就这样被捉了现行，这个不怕死的，自己也不愿意回避一下锋芒，挑个好时候再说。
三个人尴尬地站在树下，染染呆若木鸡。这样目睹主儿被人直通通告白，自己是上去打个圆场，还是知趣一点，滑溜脱身？
“出去！都出去！”星离突然声音高了起来。她今天太疲累了，雨生那边根本按压不住，这边这个惹事精还在这里说这些咸的淡的。
“我不走。”皎皎对着大门，屁股跟扎了根一样盘腿坐了下来，似一座铁塔。
“你这是干什么？”
“姑姑不留我，我也要留下来给姑姑镇宅！”
星离好气又好笑。
“通月不是你撒野玩耍的地方，回你的元帅府！”
“我不回去，我守在这里，不让他来！”
“他，他是谁！”
“月仙！”
“他干你什么事？”孔星离咬牙道。
“他跟我没关系，跟你有关系。反正你不许选他！他已经不算个选项了。我看见的就是你对他的纵容，而这个纵容就说明你对他只是怜爱。怜字是什么，是心中有令，也就是心中有责的意思，我不知道你替他担着什么责，我就不认可这个是男女的情爱。”
皎皎巴拉巴拉，当初他在广寒殿就是这样对嫦娥的，怪不得嫦娥有机会就削了他的尾巴，早就被他这个话痨给气疯了！
“那他对我的是什么？”孔星离居然继续在问。
“他对你的是愧，愧就是心中有鬼，有鬼就不希望你发现，一旦发现他就不能面对你，你们之间就有了嫌隙。我说的对吗？”
孔星离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她想听的，不外乎是一个平常女人爱听的，譬如：他对你的是爱啊！是无可奈何的爱啊！偏偏说的是这个，都是些什么鬼！
“那好，小屁孩，我选你，你说，我们怎么过？”孔星离索性跟他辨到底。
“荒度余生。”
“有意思，如何度法？”
“你修禅，我当值；你习刀，我练箭；你还可以侍弄梨树，寻宝器，游梦境……我还可以酿酒喝酒与人谈天说地，还可以配合你……”
“配合我什么？”
“配合你生一二三四个宝宝……”
“滚！”
天蓬正被这顿争吵堵在门外，听到此处顿时冲着皎皎竖起了大拇指，悄咪咪打口型：
为你的猛男爱情猛猪落泪。
那边孔星离追了一句话来：
“你住口，以后永不许踏入通月小筑。再来，就如此物，生生折断。”
星离单手用力，折断一柄院中单剑。
“我不，你还没有给我起名呢？你又没说谁不许来，那我明日还来！”
“滚！”星离的声音愈发地狠了起来。
“这一声倒是狠！你若早有此狠心，也不至于被人玩弄心肠。罢罢罢，你能做到如此，我便是死了，也放心。”
“不用死，你滚就好！”星离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实在是羞愧愤怒各种难当。
“不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难道要我天天想你，想得无法触碰！我做不到！我就算是一只兔子你都会把我抱在怀里，何况我如今努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难道就是为了挣脱你的怀抱？我这么努力挣扎了上千年，如此用劲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抱着你，给你温暖，给你保护，给你欢笑！你给我裙角，我给你屋檐，不好么？”
天蓬又说：哥哥，就你能写书咯！
“滚！滚！滚！”
“我滚容易，你想我就难办了！”
孔星离一手把他推出了门，嘭嘭关门，整个小筑附近都给惊得门板落灰。
天蓬还没来得及退出来，给留在院内。他看见孔星离气咻咻转身，赶紧翻过墙头，逃也似的逃了出来了。
只听见孔星离在门内大喝一声：“染染。”
“在。”染染答得哆哆嗦嗦。
说了什么没有听清，但是隐隐约约听见：
“绝不允许踏进一步。”
……
天蓬悻悻地对皎皎说：“你以后麻烦咯，门都进不了了。”
“怕什么，不还是有路上吗，只要她出门，我就能趸到她。”皎皎得意地晃着脑袋。难说的话都没有想好怎么说就让她知道了，真的是蛮好！天赐良机！她知道就行，省的我天天拐弯抹角费尽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也挺好！皎皎是永远地乐观，怎么滴他都觉得是老天爷在帮他！
“真不要脸！”天蓬咬着牙呸他。
“要脸干么，我只要她。”皎皎还是一脸喜气。
“你这样直抒胸臆地求偶，真的很少见啊，能有效果吗？”
“天知道！”皎皎此刻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仰天长啸：“老子并没有谈过恋爱！”
“问啊！”
“问你吗？你个半吊子！”皎皎一呲牙，想起这个元帅的辉煌过往，简直牙都笑掉了。
“问张月崂啊！他心里门儿清。”
妈的。真的要去请教他吗？就不能自学成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