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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忆

我似乎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遁入虚无,周遭一片冷寂。眨眼之间,风云变幻,微微的朔风吹过两颊,低头看,有得一惊,我站在那水面之上,似乎有种力量承接着我。

抬头远望去,有一抹月牙色的身影在海面上顾自走着,他身长玉立,独自一人,离我越来越远。让人一看,心生寂寥,我抬手唤他:“公子等等,等我一下......”

我提着衣裙追了上去,眼前的光似乎有些越发刺眼,那抹月牙色的身影,蓦然转了过来,他回眸一笑,那一笑,似乎有一朵落花的忧伤、有一缕风的动情、有一滴水的潋滟。

我抬起手来,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忘记了该说什么。只见他粲然一笑,开口说话,刹那间,世间寂静了下来,没有了一丝声响。我看见他的嘴唇在翕动,却听不见他说了两句什么话,我环顾四周这片海一望无垠,就像没有尽头的深渊一般。回顾神来,那人又离我而去了。

我狂呼着:“你别走、你别走、你要去哪里?”提腿想要追他去,腿仿佛灌了铅一般,不能动半分。

“噗通”一声,我从这海面上掉了下去,被刺骨浸凉的海水淹没,我不会浮水!我卯了劲地扑腾着双臂,任海水将我淹没,我急促地挣扎呼吸着、喘息着,这十足可是个落水的鸟了......

我大口拼命地呼吸着,挣扎着从这亦真亦假的梦里醒来,却是头痛欲裂。

痛、痛、痛!

“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入眼的是那个金铃铛风铃在风中泠泠作响,竹屋青青,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左手上发胀酸涩,我一右手支起身子来,门外嗒嗒脚步声奔来。

那青衣女子跨门急入,奔过来一把抱住我:“樱释、妹妹啊,你总算醒了。”

“姐......姐姐?”

随后的姑姑紧跟而来,我们三个人抱成一团,一时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樱释好想你们,姐姐、姑姑,呜呜呜.....”

“我的头好痛,我感觉好累好累。”

二姐她们缓缓松开我,道:“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了,我们每日每夜都在担心你啊。”

我抬过左手来,有些吃痛:“左手有些疼呢。”

二姐看到我那紧紧攥紧的左手,“我们都不知道你这手里面拿着什么好东西呢,你知不知道,在你昏睡的一百年里,总是紧紧攥着,我们想要帮你拿出来,你也不肯松手。”

一百年了吗,我竟然昏睡了一百年!

我缓缓地松开那僵硬了的左手,里面握着一颗玲珑剔透,渡着珍珠光泽水滴状的珠子。

“唉,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一颗水晶珠子啊,估摸着又是樱释从哪里赚来的,我们家樱释真是走哪都是小财迷呢。”二姐打趣道,和姑姑相视一笑。

真的是这样么?我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不觉有些恐慌。

我醒来后姑姑和二姐抱着我说了好些的话。姐姐说我当初离开伏天山的时候便只身一人去了俞元古城,我去找神庆了,在那呆了二百年。我贪玩地又和神庆打赌下海去找红珊瑚,可是我在海中遇到了危险,被一只海兽袭击,差点命丧黄泉,祭司为了救我,用了一味有副作用的海药,不慎让我的记忆灵丝游离了出去,就消散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我有些云里雾里,自幼我就是有几分玩心,想不到这次自己闯了这样的祸,差点折了半条命,想来也是有些后怕。

姑姑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说到:“我们本就是羽禽族,鲜少的会浮水,你本身就是只孔雀,对那海水、湖水更是要敬畏三分。好歹现在捡了条命回来,那俞元古城、抚仙湖你这辈都不能再去了。以后啊,那河边湖边也给我少去些,你不知道姑姑和姐姐们为你付出了多少,莫要再让姑姑和姐姐们担心了。”

我木纳地点点头:“樱释真是不知轻重,让大家为我担心,这头真是痛得很,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日后肯定倍加小心。”

我的记忆停留在两千一百岁那年。

那一年在伏天山上,我再也忍受不住我的相思之苦,对我一往情深的木神之子元起,倾诉了爱慕之意。从哀牢到伏天山,越发着迷于他。我希望他知道我喜欢他,却又害怕他知道了之后却对我并无意。

难熬单恋的痛苦,初尝情爱之事,在这三百年的相处之下,我还是捅破了这层纸。他待我很好,我原本以为他似乎对我还是有几分情份的,可是那时候的他却对我说,我一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罢了。他冷冷地对我说道一通,他弟弟还私底下跟我说,我一直以来让元起很是烦恼,他与我共事也只是大灵神指示的罢了,让我不要再自作多情纠缠他哥哥了。

或许当初小心翼翼,不捅破这层纸,也不会有这无果的尴尬了。

这件事之后,我犹如陷入了黑暗绝境一般,难掩辛酸与苦涩,白白单恋了这三百年,很是痛苦,我每天就给自己灌上许多的酒,想着喝得头昏眼花也许就不那么难过了。自己还一人躲在后山边喝边哭,每天撕心裂肺地跟后山那些走兽飞禽诉愁肠,说了多少胡话,现在想来也是好笑。

某日我收到神庆的飞鸽传书,他让我去抚仙湖找他耍去,那水龙王给他在湖中心建了座孤岛。我整装待发,这日子还需得过下去,这番去想散散心,呆在这伏天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人好生尴尬难过。

我的记忆就此停留在了那一年,这此间的记忆我是一丁点也回忆不出来了。自己也知道从小就有些贪玩的心,闯下祸也免不了姑姑姐姐收拾烂摊子。记不起来那就算了吧,只是想来这一觉睡起来竟然徒增了三百岁的年龄,真是辜负韶华鸟已老。

晚风过后,夕阳西下,我斜躺在摇椅上,看着我大哀牢的风光,林间百鸟低啭,景翳翳将入。哀牢地处云滇之南,宜五谷蚕桑,出铜、铁、铅、锡,尤多珍奇宝货和黄金、光珠、琥珀、翡翠、水晶、玛瑙。并有孔雀、犀、象等珍禽异兽。

这哀牢聚居着我们羽禽一族和走兽一族,姑姑真身是凤凰,她是百鸟之王,我们羽禽族的族长。从小对我严加管教,奈何我这只小孔雀生得一生皮性子,尽给她惹祸,时常都在大姐和二姐的掩护下溜之大吉,想起来不禁低头一笑。

我“大病初愈”后,便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大姐和姐夫也给我们羽禽族添了莫大的喜气--生了一个小豆丁,想不到这一觉醒来,还做了个姨妈。张罗着过几天的周岁酒,我大哀牢又开始忙里忙外,好不热闹。

这日我在房里帮忙照顾着小豆丁,那奶娃娃也是同我一般牙口极好,这已喝了两碗牛乳了!

“豆豆,现在趁你爹娘不在,小姨来帮你尝一尝这牛乳到底有什么好喝的啊......咕噜咕噜......”他扑腾着小手想来抢他的牛乳,可惜被我两三口咽下肚了,那奶娃娃先是看着我将他的牛乳喝了,又是将他的大米糊囫囵吞下去,哇地一声哭起来。

“豆豆哭什么呢,我可是你小姨,小姨吃豆豆的东西定是理所当然,你可不能小气,待你以后长大了,还不是要拿好吃的好喝的来孝敬小姨,乖,不哭不哭啊......”

“好不要脸,都两千多岁的鸟了,还不知廉耻地偷吃小孩的东西。”

我转过身去,那人足蹬金缕靴,一席水袖长衫,脸上几分傲慢不屑,些许嫌弃的神情。几百年未见,还是那副模样!我飞奔上去一把搂住了他“神庆,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可等你好久了,让我好生想你。”

他有些措手不及,连退两步:“啀,你倒是小心点,别把你那口水给糊我身上了,本君这可是今天新换的衣裳,喂,你干嘛呢,喂喂喂,我叫你不要过来,你还故意在我衣裳上蹭,你是故意的吧,你这只死孔雀!”在他说新衣裳的时候,我已经飞快地将那嘴上留的大米糊蹭在他衣裳上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三步。

“哈哈哈,笨货龙,自己穿新衣服也不给我买几套,真不够意思。”

小豆丁看见我们闹这一出,咯咯地又笑了。

“怎么,最近当起了奶娘啊,你这奶娘也太不称职了,还第一次见做奶娘的和孩子抢吃的。”他乜斜我一眼,可真像只傲娇的公鸡。

“才见面就这般酸我,我可是大病初愈的病患,懒得跟你计较,你说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唉,当初去找你还把这二百年的记忆给弄没了,这可是有你一半的责任。”

神庆和姑姑的解释如出一辙,现下我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的。看他那副恨不得将我掐死、又嫌弃、又愤恨的模样,看来我确实做了不太好的事儿。我忙忙打着圆场,抱起小豆丁,带着他一起去山林间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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