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告别过去的幻梦
苏贝妮在一家肯德基里的窗边坐着等人。她已经点了两份午餐。凝神望着外面过往的车辆，她想起以前经常和俊来这里吃汉堡包、甜筒的情景，她还以为这样的甜蜜可以一直维续到永远，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把她的幻梦和憧憬都打碎，落了一地的伤心和失望。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对面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她一惊，见是她等的他来了，她笑了笑：“你来了。”
俊半个月没见苏贝妮了，她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
苏贝妮拿起桌上的一个汉堡递给俊，说：“饿了吧？我刚点的，还热着呢。你最爱吃的麦辣鸡腿汉堡。”
俊默默地接过，打开纸盒，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喜欢吃什么，她都知道。最熟悉的人莫过于如此吧，知道你在想什么，喜欢吃什么，珍惜什么。什么时候都愿意陪着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苏贝妮带着回忆的神情问道，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宴会上。他八岁，她七岁。一个是小王子，一个是小公主，各自由父母领着参加一个舞会。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就是她想要的那个白马王子。于是，她很大胆地走到他跟前邀请他和她一起玩。
“你叫什么名字？”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满脸的童稚惹人怜爱。
他有些害羞地回答道：“我叫钟韬俊，你呢？”
她自豪地告诉他，她的名字是苏贝妮，她喜欢自己的名字，像个被宠爱的小仙子一样。他优雅地做出邀请她跳舞的手势，她欣然接受。两个小娃娃混在大人堆里翩翩然跳起他们的华尔兹，他们跳的太美了，大人们惊叹地停下来欣赏着他们的舞姿。音乐是为他们而吟唱的。一曲舞罢，每个人都为他们鼓掌，投去赞许的目光。家长们有默契地把这对娃娃看成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那次看见俊和童真在游泳池边跳舞，她才会那么生气和嫉妒！她希望他的舞伴只是她一个。
他的温柔和体贴造成她的错觉，她以为他会是她的唯一。可是，她终究不甘心，难道他一点没有动情过？她再怎么说，也是家世显赫的千金女，外貌美丽不凡，也有自己的才情不输于别人。虽然有时候不懂得在与别人相处时低下高傲的架子，但在对感情方面还是很单纯很执着地追求着。
她边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边满心欢喜地看着他吃完汉堡，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王子，她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让他感到害羞的小公主了。鼻头一酸，眼泪就淌了下来。
“怎么啦？在难过什么呢，告诉我啊。”他担心地问。语气依旧是以前那种温柔，只是这温柔不再专属于她了。这样一感慨，她哭得更凶了。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是不是？”
她擦干眼泪，猛吸着鼻子。
他拿纸巾给她，心疼地望着她满含泪光的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俊，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她想听到确定的答案。不，应该说是否定的答案！
“贝妮，你所谓的从前是什么样的从前呢？”
“我还能和你撒娇，还能天天见到你。我想去哪里，你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就会给我买。这就是我们的从前啊。我们在一起快乐地过，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你的身边，我从来不知道烦恼是什么东西！”
他听了，微微笑了一下，说：“当然可以啊。”
她一怔，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外，但是转而一想，原来他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着，和爱情无关的一种爱。就像陈亦风疼爱童真的道理一样。
“我真可笑。”她自嘲地笑了，“原来这么多年啦，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贝妮，你不要这么说。不管我们长到多大，你在我眼里，永远和第一次见面一样的可爱。只要你不开心的时候需要我，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谢谢你，俊。真的很谢谢你。”她带泪的脸上绽开笑容，“如果时间能重来，我一定会乖乖的和你一起长大，我不会任性地和你耍脾气。可是时间回不去了啊。”
她满脸的忧伤，他只觉得心里空虚而说不出话来了。时间真快也真冷酷，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两小无猜，长大了却各怀心思，有自己的烦恼。
童真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身体好的差不多，身上的瘀痕要消去得需要一段时间。正赶上放寒假，她可以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不过爸妈也快回来了，被他们知道就不好了。她叮嘱黄阿姨，到爸妈回来的时候别告诉他们她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丑事。亦风和黄阿姨故意联合起来吓唬她，说是一定向陈衡明和林楠打报告使得童真对他们俩百般苦求和讨好，最后他们才忍不住露馅了。童真将亦风狠打了一小顿，她的确有些暴力哦。
这天午后，童真在客厅里看电视，无聊地发慌。小可和胖猪去海南三亚旅游了，她本来也要和他们一起去的，可是妈妈要回来了，所以她只好耐心地呆在家里等。想象着小可和胖猪在海边吹着暖暖的海风，看绿水蓝天，那里的冬天很温暖的，她就羡慕得要死。而亚言一放假就回家去了，不在这里，所以也就没有人陪她玩。亦风这几天又在忙公司里的事情，听他说是公司要在国外开连锁超市，他忙得焦头烂额。
“安城那家伙肯定在陪白雪吧？”她悻悻地嘟哝道，郁闷地把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他到底喜不喜欢白雪啊，为什么总是和她在一起。这些男生脑袋里在想什么，和女生在一起关系那么好，却又不是情侣。钟韬俊和苏贝妮也是那样的情况，她一开始也误以为苏贝妮和钟韬俊是一对呢。
“搞不清楚！”她趴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那个九层吊灯，梦呓般地喊道，“这些人真是奇怪啊。”她想到自己和亚言的关系，好的像哥们，亲密无间似的，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也把他们当成情侣呢？她这样一想，就扑哧地笑了：“我看别人是那样，那旁人不也这样看我的吗？哈哈！”
“亦风呢？”她想到了亦风，蓦地坐起身来，“我最亲密的哥哥，难道就没有他喜欢的女生，或者关系很亲密的很暧昧的红颜知己之类的女孩？”
她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亦风的私人世界，尽管每天住在一起，天天见面，但是她没有见过他和哪个女孩走的很近，他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更是不清楚啊。她像是发现天大的秘密一样，张大着嘴巴，等亦风回来她要仔细盘问他。而且，最近发生很奇怪的事情，亦风经常接到同一个人的电话，说话的声音和态度和平时特别地不一样，他一见到她听他在打电话就会马上找借口挂掉。要是问他和谁通电，他支支吾吾地立马扯开话题。
“肯定有鬼！嘻嘻，你死定了，陈亦风，居然有秘密敢瞒我。”她乐得哈哈大笑开来。
黄阿姨从里屋走出来，向门口走去，无奈地对她说：“小丫头又胡思乱想啥呢，门铃响半天了也不去开门，说不定是先生和夫人回来了哦。”
她这才反应过来，门铃好像是响了好久，她隐约听见了但没放在心上，只顾走神想那些事了。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喊着：“我来开，可能是妈妈回来啦。”
满心期待地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更不是亦风，而是——苏贝妮！
“怎么，不欢迎我吗？”
苏贝妮看童真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就笑问道。童真张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哪一句，是该说“不是”还是说“你来干嘛”。苏贝妮第一次来这里做客，以前她和亦风都不怎么说话，所以关系算一般。她自己清楚是她平时为人骄横高傲，亦风温文尔雅，应该打心眼里不欣赏她这样的女孩吧。
童真要请苏贝妮进屋里，苏贝妮却说不要了，就在院子里散步吧。院子很宽广，房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的假草坪。她们走在草坪上，这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平静地走在一起，彼此心里都有点尴尬。其实，童真想问苏贝妮为什么来家里找她，但是鼓不起勇气开口。
还是苏贝妮先打破了沉默：“童真，你的伤怎么样了？”
童真微笑着说：“好多了。”
苏贝妮很惊讶，她指使护草队去绑架童真，把她打得晕死过去，她现在却一点生气和怨恨的情绪也没有。
“你不恨我吗？”苏贝妮问。
“你希望我恨你吗？”童真带着笑意反问道。
“如果你恨我，也许我感觉会好受些。”
“如果我恨你，那我感觉就不好受啦。”
“为什么？”
童真扑哧地笑了：“那样的话，我就每天活在郁闷和抱怨里，还有快乐可言？那样的生活多无聊啊。”
“你心胸真阔达！怪不得你没有报警。”
“你也很阔达啊。正因为你心胸阔达，所以你今天才会心平气和地来见我。”
苏贝妮忽然定住脚步，说：“我来，是向你道歉的。”
童真也立住脚步，面对着苏贝妮。苏贝妮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天气寒冷冻红了，还是她情绪有点激动的原因。总之，童真觉得今天的苏贝妮很漂亮。两个女孩互相对视着。
“童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恩，你问吧。”
“你——喜欢俊吗？”苏贝妮话一说口，就后悔了，怎么问这样尴尬的问题。
“喜欢啊！”童真爽快地回答道，“我也喜欢亦风，喜欢亚言。我喜欢四少的每一个人。”童真唯独没有念出安城的名字。有些人就是这样，心里藏着越深的人，看得越重的人，偏偏就不在人前说他的事，更是要尽力避免提及他。
苏贝妮没有料想到童真会如此回答，颇有些意外，但旋即明白，她所谓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友谊。
“你总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遮掩自己内心的想法。怪不得俊说喜欢你的爽直和开朗呢，连我都开始喜欢你了。”苏贝妮说，“可惜，我要走了。”
“走？”童真诧异地看着苏贝妮，“你要去哪里？”
“去美国读书，不回来了。”苏贝妮看向前方，目光所及全是绿色的草坪，这个假草坪真的好大。童真还和亦风平时就在这里散步，慢跑，或者打打网球。
“不等下学期毕业了再走吗？”童真对苏贝妮这个突然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苏贝妮和俊他们是同一届的，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三毕业了。本来，她打算和俊高中毕业之后，跟他一起去巴黎留学。可是，自从童真出现以来，事情完全发生改变了。
“不想等了。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我想我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以前总是把俊当成我生活里最重要的一部分，也可以说几乎是全部。我让我的生活围着他转，他去哪里，我就追随他去哪里，想陪着他实现他设计师的梦想。”苏贝妮淡然一笑，歪过头来看着童真。“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啊。”
“感谢我？”童真睁大眼睛问道。她想不通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啊。虽然说，你的出现打破我生活的平衡，把我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我伤心过，愤怒过，甚至冲动地指使王希她们绑架你。但也正因为你，我看清了自己和俊之间的纠葛。他一直当我是妹妹，是我自己固执地认为我已经把他据为己有了，他是属于我的。这个自以为是的想法很可笑吧，多么滑稽。”
童真沉默着听着，她并不觉得苏贝妮很可笑，反而很同情她。
苏贝妮继续说下去：“是我太霸道了。没有人喜欢我，林亚言讨厌我，安城不理我，你哥哥亦风见到我顶多是一笑而过。白雪那么温柔的女孩子，见到我都嘲笑我。我没有什么朋友，我以为有俊疼我，我就拥有全世界了，我不需要朋友。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不是为我而存在的，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和喜欢的人。而我也应该独立起来，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童真说：“所以，你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开始你的新生活？”
苏贝妮点点头，微不闻声地叹了口气。
童真握起苏贝妮纤细的双手，十分真诚地鼓励她：“贝妮，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朋友。言会喜欢你的，亦风也会接受你这样的新朋友。你想追求什么样的新人生，就大胆去吧，我相信俊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但是，以后有时间还是回来看看我们吧，可不要说什么不回来的话啊！”
苏贝妮从童真闪着光芒的双眼里找到了友谊的关心，她欣慰地笑了，泪水盈满了眼眶。苏贝妮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和你做朋友了，因为你的心是纯净的，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真诚。”
童真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也有不好的时候，以前不是经常和你吵架嘛！”
“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吧！”
“算是吧，哈哈。”
两人突然都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划破阴郁的天空，为这个冰冷的冬天带来了点温暖的回忆。
晚上，亦风回到家里的时候，童真正在客厅的落地窗边坐着摇动风铃。亦风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小脑瓜在想什么？”
童真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亦风回来，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自然是吓了一跳。
“你忙完工作啦，少董先生？”她拍拍旁边的暖椅让他坐下来，有话和他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知会地问道。
“苏贝妮下午来家里了！”
“哦？”他感到十分吃惊，“她对你做什么了？”
“放心，她要想伤害我就不会来家里找我了。”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想，“她变了好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娇气野蛮的苏贝妮了。她说要去美国读书，是来和我告别的。”
他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么突然？”
“对啊，她说她要去开始她的新生活了。我觉得她心里应该很伤心吧，如果不认识我的话，她还是会开开心心地和俊在一起。现在弄成这样，是不是我的错啊？”
“怎么会呢？这样的结果对她，对俊，也许都是好的。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她是该好好学会成长了。不然，对她不好，也会给俊带来拖累。”他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她回味着他的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赞同地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什么，大叫道：“对了，陈亦风，哈！你有秘密瞒着我对吧？”
“什么秘密？”他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我哪有秘密啊！”
“最近不是老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是那个人回来了，想见你，你不肯去，是吧？”
“这算什么秘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山人自有妙计，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敢说那个人是女生！”
“？？？？？？”
“沉默代表承认！”
“胡说！”
“那你说，对方是男是女？”
“唔，的确是女孩子。”
“而且——和你关系还不一般吧？”
“哎呀，我懒得和你说。”他霍地站起来，往楼上快步走去，“我还有文件要处理，我去忙了，你自己呆着吧。”
“你就跑吧，我一定会知道真相的哈！你越逃避，就说明你越有嫌疑。”她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