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吟一曲曲终人散
等了很久,皇帝也不管我,自顾自地批起了奏折,我在旁边无所事事,也不能退下,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三皇子到……”听到这个称呼,我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想必是下天牢时,爵位什么都削了吧。
风程逸一身青衫,素朴至极,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儿臣拜见父皇。”抬头后,他看到了我,眼里柔和了一点。我朝他笑笑,心里却是满满的苦涩。他眼里,她憔悴万分,衣带渐宽;她看他,形销独立,更添沉郁。彼此都是心疼。
“逸儿,你还真要感谢这个丫头,替你求情。你的命朕是饶了,不过这封位?”
“父皇宽恕儿臣大逆不道已是幸事,何敢再言封位之事?”风程逸低着头答道。
“小丫头,你看,朕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吧?”
“不行。”我摇摇头,“你这么轻易放出来他,要是又烦了,轻易地又抓起来他,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晴儿。”
听到皇帝这么称呼我,风程逸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你要昭告天下,说宽恕程逸哥哥,绝不反悔。”我想了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况且作为君主,一言九鼎,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就信你不会反悔。”
“好。”
皇帝一转头,看见仍然跪着的风程逸:“走吧,逸儿。好自为之。”
风程逸起身退下。
“好了,你说的朕都答应了。”他笑道,“现在,你可愿意住进风华宫?”
来到了他所说的风华宫,我愣住了,这分明就是之前我住的那间屋子,不过整修了一翻,看上去真得华丽万分。我心里感觉复杂万分,当初的敏儿,程逸的母亲,是怎样的心情,住在这里的?
我缓缓地踏进了这间屋子。
只要在这里撑三天,我就可以回去了。我来之前,交代贝尔将一封信交给风程逸。尽管跟皇帝说好了,可是谁知道我一旦走了之后,死老头会不会大怒之后重新牵连风程逸。
“来,晴儿坐下。”我转眼一看,皇帝老头坐在椅子上,叫我过去。
我认命地走过去。
“敏儿说,她的家乡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皇帝开口说道。
“哦?”是现代吧,当然很远了。
“她说那里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
“冶国就是这样子的。”我说道,“他们那里的人,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
“我开始也这么认为。”皇帝说道,“我以为她是冶国人,可是除了这些,她对冶国一无所知。”
“你告诉朕,她为什么非要离开朕?”皇帝老头又开口了。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当初甘愿离开宇儿?朕知道,你并非对他无情。”
我顿时愣住了,想了一想,我回答道:“因为,我和他不合适。”
“不合适?”
“就是一些观念什么的,”我说,“比如,我觉得女子抛头露面没什么,他会觉得有违皇室体统。”
皇帝老头笑了:“你这样的想法,的确少见。”
“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意义了,我已经被休了。”我说着。
“其实,朕不是有意威胁你。”他说着,“逸儿的母亲是敏儿,我怎么可能舍得把敏儿留给我的唯一血脉杀掉?”
“那为什么?”
“朕的儿子里,只有宇儿和逸儿最出众,只是逸儿其实像他的母亲,对这一切并不看重,若不是因为敏儿,他短短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宇儿有能力,有气魄,有胸襟,是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皇帝老头看了我一眼:“原本南音跟朕说得时候,朕以为,你适合坐上那个位子,但是,现在看来,你实在不适合成为一国之母。”
我有些惊讶,原来他的意图是这样子。而且他竟如此思虑精密,也难怪,风程宇那样的谋划和城府,总会有根源的。
“况且你和敏儿一样,要一心一意。可是一国国君岂能只有一个妃子?皇室要繁衍壮大。”他说道,“这些都不重要,直到我得知,宇儿居然为了你跑到冶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他完全丧失了应有的冷静。我这才重视起来,你这丫头,不能留。”
这话说得我冷汗直冒,要杀头吗?
“但是你这么像敏儿,所以你就呆在宫里,陪着我作作伴吧。”
接下来的三天,皇帝老头就每天来找我唠唠嗑,我一颗心放了下来。但还是计划着归期,虽然这老头现在看来挺好相处,但是万一他哪天抽风,我又知道他这么多秘密,还不是死罪一条。
我考虑了一下,想到自己其实是灵穿,如果回去的话,应该带不走季君晴的身体,也带不走例如穿越说明书这类的东西。况且这屋子里的玄机和古怪,也很可能被发现。万一他们发现了尸体之后,谁知道查出的死亡时间是刚刚死还是已经几年了,如果是前者,岂不是吓死人?于是我决定,毁尸灭迹。只是对不起季君晴了。风华宫有着自己的小厨房,我连着几天偷偷摸摸地收集了许多稻草和柴火,在屋子里布置好,还拿了许多油。只是这感觉真是奇怪,像是准备****。
这天,我终于拿出了缘如意,看着面前的水盆,只要按照那个方法,就可以回去了。正准备先动手烧了这间房子,却听到隐约的脚步声传来,我连忙将东西先藏起来。结果,来人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居然是元诗越!那个初次见面,我还以为他是我的一眼男主的男人。只见他依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脱俗纯净。
“晴儿。”他开口叫我,依然是那副温柔模样。
按理说我在这里的是事情是保密的,他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疑问着,还没开口,他就说道:“你过得还真是安心啊。”
“是啊。”我转而问道,“你都知道?”
“元诗家负责宫中密军。”
我自嘲地笑笑,“那还真是瞒不过你。”
“为什么?”他却开口问道。
“你应该也知道风程逸的生母的事情,便是因为我像那个叫敏儿的女人,皇上才提出……”我叹口气。
“你就这样子瞒着程宇?”他说道。
“我答应了皇帝。”
“为了程逸?”
“不只是,程宇没有我,比较好一些,我并不适合在他身边生活。”
“他整日以酒浇愁,这也不适合他。”元诗越的这句话让我心里狠狠一痛。
“他这是何苦?”
“苦不苦人人自知。”元诗越叹道。
“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问你,那时候你说得我跟说得交易,是什么?”
“你果真忘记了?”
我苦笑着,“是啊。”
“你说,让我不要娶季西施,你便告诉我一个秘密。”他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是你?”
“宫中常有传言,皇上有意将她许配与我。”
哦,可能是那时候的季君晴万分担心季西施联合元诗越会对付皇帝什么的吧,她要交换的,应该是风程逸身世之类的吧。原来,只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说道。
“已经过去了。”
“是啊。”觉察到我们之间像老友一般的对话,两个人不知觉都笑了起来。
“你该知道,如果你说了实话,程宇绝不会放你走,许还会为了你,做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我说道,“但是你也知道,不管我的感情是什么,季君晴,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风程逸死掉的。尽管后来我知道,皇帝并不准备杀他。可是我也觉得,我真得不适合呆在程宇的身边。”
“你的感情?”他敏感地发现了我话中的疑问。
“没什么。”我笑着说,“你还是赶快走吧,不要多留,也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你来过。”
他没有理会:“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帮你和程宇。”
“不用了,”我看看天空,“我认同皇上的说法,风程宇身边,不该有我。”
元诗越看着我,叹口气:“你们还真是一样倔。”
我看着他,“既然来了,帮我带封信给他吧?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可是,我也不想让他终日沉醉。”
“好。”
我打开宣纸,缓缓写道:“诗句再妙,慰语难达。君不知最难猜测是人心。须长长久久,方可知晓,人心似海,纵然百年,只是表面走过场而已。抽刀断水,水不止更流。举杯消愁,愁非销反长。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何需酣畅万古情。男儿志在四方,妾身不如归去。”
笔迹初干,我便将纸张叠起,交与元诗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重新将房间里的柴火和稻草堆起来,浇上油,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拿起了缘如意。如果我成功穿回去,那么身体自然会倒地,就会将房间点着。如果穿不回去,也不至于真得****而死。
看着缘如意,风程宇,这是我们的定情物,不是吗?它送我回去,也真是因缘巧合了。将缘如意放进面前的水盆,本来是光滑浑然的器物突然裂出了一道缝,我一只手放下油灯,两手缓缓将它转开,里面果真有一个按钮。
重新一手拿起油灯,我用力按下按钮,顿时,从手臂上传来麻麻的酥酥的感觉,正如当初让我到来时那样。
“回家了”,我念着,用最后一点意识,将灯火丢在了旁边淋了油的稻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