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骐大学期间很少回家,有的时候连春节都不会,有的同学说她是不孝女。自从崩溃了以后,梦骐好像失去了很多她原本的能力,比如不敢和老师交流,没办法和同学们自如的打交道;不会和老朋友联系,也不会交新朋友;看见书本就发蒙,她也觉得奇怪,以前自己像个小灵通,理解能力一流,啥难题都会解,现在却一本书看完都不知道在讲什么;她时常感觉紧张害怕,孤立无援。她觉得她这辈子是完了,不会有希望了。
就这样像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过了4年,梦骐毕业了。她没有选择考研,她知道她自己考不上的,一个看见题目就害怕,只能靠死记硬背去考试的人,读书还有什么希望?还不如好好的找工作,活下去。大学毕业后,梦父梦母就不给梦骐一分钱了,梦父存心希望梦骐在外面活不下去,然后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回到小镇,任意被其安排。梦骐知道她要是回去,这辈子就完了,她会像母亲那样,永远抬不起头来。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无比痛苦,“不,她不能回去。”
还好梦骐给自己攒了点钱,这都是奶奶都教的,崩溃以后,很多技能她都忘了,还好这个习惯没有忘。小学一年级学校发奖学金,虽然只有15块钱,奶奶却会给梦骐专门办一个存折,教梦骐好好存钱。每每想到奶奶,梦骐就觉得很温暖,奶奶大概是全世界最爱梦骐的人了,她想。
梦骐用攒下的钱,报了CPA的班,然后在培训机构附近租了房子,一个月600块,4人合住,在上海这个大城市,这个房租真的是十分便宜。你问梦骐,她为什么选择注会?她大概也没认真想过,按她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和智力水平,也许只有财务这种有严格规定和条例的职业,才能有成功的希望吧。确实也是这样,梦骐上课就像听天书,没办法,她只能抄课本,疯狂做笔记;如果用看记不下来,就抄一遍;如果上课听不懂,就把课件听两遍,即使这样,梦骐心里依然很慌张。
第一年,梦骐学了6门课,临近考试打印准考证那天,中注协新系统突然出了问题,梦骐一查自己的账户,居然显示没有报名成功。梦骐的脑袋翁了,她好像被人重重的锤了一拳,瘫软在沙发上;这一年来的辛苦、自己受到的压力,她觉得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她立马上网搜了一下,还好出现这个情况的,不止她一个,中注协会尽快修好系统。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几天没睡好觉,直到她的账户恢复正常。
第一次考试,梦骐过了3门,她终于可以拿着这个证去找工作了,也许也并不是什么好工作。她知道,考不考证,拿不拿证不重要,但是由于崩溃后极低的自尊,她只能通过这样,为自己增加一点信心;也许只有这样,她的惶恐不安才会少一点。
那年的春节,她又没回家,一个人在上海,事务所正是忙季,忙碌的生活让她觉得十分充实。她和人相处的问题一直存在,只不过这时候,她可以逃到底稿里去,什么都不用想。
春节过后,母亲打来电话,母亲说有一个表哥从法国留学回来,让我们见一面,好让我们有个互相照应。
梦骐问妈妈:“哪个表哥?”
“就是你胖阿姨的儿子啊。你老是喊人家大妈大妈的,其实按辈分讲,人家是你的阿姨。”
“哦~”梦骐好像想起什么来,他记得胖阿姨,胖阿姨个子不高,底盘却很稳;身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却很亮;因为中气足,所以讲话很大声,每天下午一到饭点,隔着两条街都能知道他们家开饭了。印象当中,胖阿姨特别宝贝表哥,以前到他们家吃饭的时候,一提到表哥她就滔滔不绝。
(梦骐陷入了回忆….)
“诶呀,我们家高兴说了:妈妈你别担心,今年我考了川大,复读一年我一定考个更好的。那可不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说是吧?梦骐妈妈!?”
“对对对,你家高兴可真厉害,有骨气。”梦母迎合着笑了笑。
那时候梦骐可是全年级前三,川大入不了她的眼;然而谁知道造化弄人,高考前却突然精神崩溃。有一阵酸楚,突然袭来。
“那我是不是得叫他表弟啊,讲道理我们家辈分比较大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比你大,你还是叫他哥哥吧。”
“好的,那到时候我约他吃饭,你把他的电话给我。”
“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发给你,你可得和你表格好好学习学习,人家是博士生,见过大世面。”
“好,挂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梦骐突然想起表哥的事情,于是拨通了电话,约在静安寺见面。梦骐住的地方离静安寺有点远,过去要花的时间有点长,所以迟到了。没想到表哥还没来,她也没催他,就在原地等着。过了十几分钟,表哥出现了,第一印象真是不好,穿着一件大号的毛呢外套,是长款那种,快要把他瘦小的身体给淹没了。头发很长,都快到肩膀了,两眼凹陷,皮肤却很白皙,看上去就像一个饿坏了的小猴子。“啧啧啧,看来这法国的伙食不太好啊。”梦骐有点嫌弃这个表哥。
“Hi,你好!请问你是高兴吗?”梦骐说了普通话。
“你好你好,你就是梦骐各是?”高兴却说了贵州话。
“对对对,是呢,就是我。”梦骐只好说贵州话,好像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梦骐心里纳闷,这小表弟在法国这么多年,怎么还记得贵州话怎么说,真是神奇。
“你不要跟我说普通话个得,跟我讲贵州话嘛,自己家人还讲普通话不太合适吧。”
“好呢好呢。”从此以后,梦骐就再也没有和高兴说过普通话。
两个人逛了一会儿静安寺,又去了外滩,其实梦骐也不知道想去哪儿,就随便拎着表哥逛,但是这个小表哥好像很听话,梦骐说去哪儿就在后面跟着,没一句怨言。所以那天,两个人跑了很多地方,静安寺、外滩、然后又去虹口足球场看电影,其实梦骐也不是主动要刁难人家,但是高兴真是太听话了,爱怎么折腾就可以怎么折腾。
两个人结束已经11点,高兴给梦骐点了杯咖啡,“喝点咖啡吧!”
“我马上要睡觉了,你让我喝咖啡?!”
“喝了咖啡你可以看书呀!正好”(呵,这样也行~)也许这就是人家为什么是博士吧。。。。
两个人分别回了家,虽然这小表哥,外形真的差强人意,但是人好乖,挽回了不少印象分。梦骐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男人,毕竟梦父就是一个地头蛇,从来说风就是雨。
自从分别以后,高兴就经常来找梦骐,请梦骐吃饭。有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了,高兴下了班还会来,他说想和梦骐聊聊,这样感觉轻松一点。梦骐就当是多了个一个朋友呗,倒也没啥,只是这小表哥挺乖,从不强迫梦骐做梦骐不想做的事儿,挺好。
梦骐和高兴的话题一直很多。
“最近中美关系有些紧张,南海那边可能要出事。”
“最近我们公司发展太快了,之前一个小朋友刚进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现在已经做经理了。”
“法国就是一个自由平等的地方,出了多少思想家,卢梭、莫奈;这些人为什么不能在中国出生。这民族的劣根性还是很强,实用主义,说实话这也是个优点,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很有韧劲,但是一旦王朝走向巅峰,就会有大量的腐败。所以你看看…..”
梦骐很乐意聊这些话题,很有趣。就是心里面纳闷儿,你一个小老百姓,还指望革命不是?天天指点江山社稷。
除此之外,梦骐还能预判出几乎高兴的所有想法。
比如高兴想买个花吧,梦骐就会提前说,你就别买花了,没意思。
高兴想给梦骐送袋零食吧,梦骐也能提前推测出来。
基本上,高兴干啥,梦骐都能知道,这也是奇了怪了。
梦骐和高兴这关系,不明不白的,也一直没有确定,毕竟梦骐眼里,高兴还只是个小表哥呢,身子瘦弱了一点,需要好好补补,所以梦骐老监督高兴吃饭。
直到有一天,两个人在散步的时候,高兴突然牵了梦骐的手,梦骐感觉一股电流,从手上传到头上。“不对,这手法真是太娴熟,居然趁人在放松情况下,发起进攻。”梦骐好不留情的把高兴的手甩开了。两人尴尬的散了步,各回各家。梦骐心想,这回你可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谁知道,这个高兴可是在法国受过训练的主儿,约梦骐吃饭更勤快了。高兴不仅请梦骐吃饭,还请梦骐的室友吃饭,试图贿赂室友们;然而室友们吃了饭,却纷纷表示“梦骐啊,我觉得你可以找个更好。”我心想,就高兴这个磕碜的样儿,是有点下不了口。
四月份的时候,上海突然来了几天雾霭天,高兴一直咳嗽。梦骐有些担心,买了点梨和蜂蜜,做了蜂蜜梨汁,给高兴送了过去。
高兴像往常一样和梦骐一起散步,累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突然高兴转过来一把抱住了梦骐“还没有人给我做过蜂蜜梨汁,你是第一个。我知道一个在上海生活很不容易,但是两个人可能会轻松一点。我们两个要一起好好的工作,不然对谁都不好。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好吗?”
梦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门子的告白?什么叫对谁都不好?这是啥意思。
高兴突然抬起头,看着梦骐,然后吻了下去。
梦骐真想一脚把这臭流氓踹开,又怕两个人伤了和气,高兴抱得更紧了,根本没办法挣脱啊。莫名其妙就被强吻了,梦骐脑袋里一片空白,高兴的吻都是口水,梦骐心里嫌弃得要死,而且吻了很长时间。“我的天!这是哪门子的骚操作。”
一个星期过去了,梦骐想起高兴来,还是怪怪的,难道他就这样成了我男朋友?梦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高兴那张猴子一样的脸,心里有些惆怅。高兴倒好,给梦骐送东西更勤快了,还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约梦骐吃饭散步。渐渐的,牵手梦骐已经不抗拒了,两个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相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