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宫惜花经过一间空自习室,门紧闭着。
刚路过,她就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那里面传了出来:“是因为宫惜花吗?!”
她是不喜欢做偷听那种事的,可是,嘶,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这么提到,好奇心不能无动于衷啊。宫惜花于是就悄悄地趴在窗上偷看,里面是张sir和雒清。
他俩正在争执,准确地说,是雒清一个人在争执。
“你是喜欢她吧?是因为她吧?”雒清问。
张sir笑笑,就当你说的都对。
“她有什么好?有我长得好看?”张sir一下就笑了。女孩子自信挺好的。
“她不就……”话还没说完,张sir就转身往外走。
他不会告诉她,开学第一天她独自站在阳光下的身影多么遗世独立,如冰之清,如玉之洁;她点头跟人家反复道歉的教养;她偶尔听不懂题一脸懵逼的可爱模样;她饱读诗书出口成章的才华,她永远遥遥领先的成绩,她一呼百应的组织能力,她有趣的想法、她的善良、她独立的个性……让她在他眼里多么闪闪发光。
张sir转身往外走,吓得宫惜花赶紧躲进了转角的卫生间里。
雒清后脚跟上去,却没有追上张sir,而是冲进了卫生间。
她突然冲进来,吓了宫惜花一跳。厕所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白雪公主她后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你听见了?”她扬起下巴,斜着眼问。
惜花装蒜:“什么?”
“别装了!”她就像一只快要发疯的猫,非常狂躁。
冲动是魔鬼啊同学,我建议你不要冲动啊。宫惜花心语婆娑。
这时门口经过了两个女混混,染发抽烟的那种,雒清把她们叫了过来。宫惜花知道她们不敢打她,也不害怕,最多只敢把她锁在厕所里。——果然那三个人就这么做了。
“雒清,我没动过你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张sir?”她趴在门上问。
雒清隔着门,冷冷地回答她:“就因为张sir。”说完通体都奔流着解气的快感,社会姐姐得意地走了。
我TM要回去上课啊!我就说冲动是魔鬼吧。一会儿上课老师发现我不在怎么办?我去找老师诉说冤屈你真的不害怕吗?嗯?宫惜花在心里向她诘问。
闲着也是闲着,求个救吧。她拍门、喊叫,没人理她。
她听着预备铃响起,上课铃响起,窗外的麻雀飞来了又走,她内心有几分焦灼。不是怕落课,只是不太想在这个气味不怎么好的环境里呆……
雒清,你可做的有点过分了啊。惜花心里对她说。
她理解雒清的心情,完全理解。
但是理解了不代表就可以原谅。错事就是错事,伤害了无辜的人,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上课大约十几分钟了吧,她听见张sir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宫惜花!宫惜花?”
我靠!天降拯救地球的奥特曼哥哥吗?!她拍门,说我在这!
“你往后退退。”他说。
她说好。然后退到了最里面。
张sir一脚把门踹开,大步走过来:“你没事儿吧?吓着你了没?”
她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还好。
你知道吗,面对所有凶狠气人的恶人我们往往哭不出来,但那些憋住的泪水总会输给一句温柔体贴的关怀。
她问他他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他说他会算。还把手指拗出仙姑算命的造型。
她噗嗤一笑,哈哈哈去你的啦。
后来她回去问同桌,同桌给她还原了故事——
在楼道里,苏阳碰见张sir,就问:“哎?我刚才看跟你挺好的那个女孩儿往你和雒清去的教室那个方向走了,你没看见她?”
上课以后张sir发现宫惜花的座位空着,就问她同桌她去哪了,同桌说她也不知道。
然后张sir手机亮了。
锁宫惜花的那两个女混混中的其中一个给他发消息说,雒清把你们班班长锁厕所啦,你快去看看吧。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老师问他去哪。
他站住脚,扭头回答:宫惜花还没回来,我去找找。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谁都拦不住的架势。
“他走得特别焦急。”同桌一脸暧昧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她假装生气,让她别瞎添油加醋的,心里却一阵麻酥酥的甜蜜。
“哎呦,你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同桌斜眼笑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烫烫的:“这么明显吗?嘿嘿嘿嘿,不好意思,我现在完全无法控制我的表情了。”
上课了,惜花从桌洞里拿出课本。她惊讶地张大了嘴——书本已经被水浸湿了。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拎起湿漉漉的书往雒清桌子上一摔:“是不是你干的?”
雒清假装无辜:“说什么呢?”
宫惜花看着她拙劣的演技,可笑地翻了个白眼。“嗯,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证据就来找你了,是吧?呵。雒清,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要是承认了,我就放过你,你要是让我麻麻烦烦地亲自去找出证据来,你可能就走得不那么好看了。”
“嘁,班长,你怎么就这么揪着我不放了呢?没有证据就乱说话,不太好吧?”
惜花轻蔑一笑:行,非要我费个劲是吧?我真是超讨厌在这种事上费劲的来着。社会姐姐?呵,你还真是惹错人了。
晚上放学后,像往常一样,等同学们都走光了,宫惜花就收拾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熟练地打开校长的黑色宝马车门,说笑起了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事。
“叔叔,你看我放学时间这么晚,您不用天天等我!老是麻烦你送我回家,多不好意思啊!”
“嗨,哪儿的话!我这顺路的事儿!”
惜花调皮地笑笑。
校长接着又找话闲聊起来:“这个周末,我想和你爸爸一起去看看你爷爷,很久没去拜访老师了。”
校长叔叔常说,爷爷是对他帮助最大的班主任,当年上不起学,他的学费全是惜花爷爷给交的。
“噢,我也很久没去爷爷家了,一起呀?”
校长手扶着方向盘,点点头:“行。”紧接着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脸来对惜花说:“哎对了,我今天听你们老师说,有节课你迟到了很久?”
“啊,那个啊……就是我们班一个混的女的看我不顺眼,就把我锁厕所里了。”
“一中还有学生敢这么猖狂?!”
“哎呀,没事儿,她以前还找人往我身上泼过脏水呢,今天从监控上看,她还给我把书用水泡了来着,就那么种人,不用理她。”
“叫什么名字啊?”
“雒清,就是上次区作文大赛得第一那个。”
“她不是抄的你的作文吗?”
“啊,这你都知道啊?”
“哈哈,听老师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再后来,雒清就穿着她被摸黑了的校服,永远地走出了这所学校,走出了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