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脏乱不堪的无名,今日摇身一变成为了南朝三皇子。为了让这个少年看上去高贵一些,雨倩絮特意给他披上了金丝华服,戴上了宝玉冠簪。
被精心打造后的无名,乍一眼看确实多了几分贵气,任谁也不会去猜想他曾经只是一个奴隶。
“名儿,你日后要牢记,你是拥有双皇血的皇子,你比很多人都位高一等,绝不能容许别人将你踩在脚底。”雨倩絮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盯着无名,仿佛在用眼神将自己的欲望传递给孩子。
这个从小便沦落到莽荒之地为奴的少年,自然知道被人踩在脚底的痛,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成为人上人,让那些欺辱过自己的人,跪在自己脚下乞求宽恕。无名想着想着就将腰挺得笔直,“对,我生而不凡,我比很多人都位高一等。”
在门外等候无名换衣的雨落,最后一丝耐心都被无聊消磨了,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姑姑,你们好了没有,我已经站成了一棵树,再站两眼都能开出花来。”
门口的贾墨青倒是不烦不燥,静靠在门墙旁看着手中书,他这般淡定从容模样,估计再站个三五个时辰都毫无怨言。
瘫靠在木门上的雨落,伴随着开门的缝隙,跌入到了无名怀里。有些狼狈又有些惊吓,当她抬头看到这个全新的无名,更多的是表情呆愣。雨落缓过神后,大吼了句,“你哑吗?开门不知道事先打个招呼!”
“对,怪我,竟不知你有这趴门上的习惯,这是病,得改。”无名这性子,也就雨吟玥生前能教导着他收敛。
“你......,我给姑姑面子,懒得和你烦。”雨落上前拽着贾墨青说:“师兄,某人再怎么打扮都不及你三分。”
看书也躺招的贾墨青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紧接着朝无名母子问道:“可以启程了吗?”
雨倩絮点头回应了一下“可以”。
清风拂面,街上人潮涌动,这次换贾墨青充当车夫。
马蹄声踢踏踢踏地响起,马车内的雨落怕贾墨青无聊,轻身从车厢中砖了出来,陪同墨青一起赶车。
华丽的车下,两个木轮在快马奔腾下急速地滚动着,呼啸而来的风声回荡在雨落和贾墨青耳边。
车厢内的雨倩絮正小声提醒着无名,一定要主动和外面那两人交好,不能再向刚刚那般顶撞雨落。
她的父王是当今北朝太子,也是日后的北皇,若能得到北朝的相助,未来你便多了份筹码。
而那个贾墨青虽出身不堪,但其人天资聪颖且重情重义,要是一直能为你所用,必能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无名回想着前几日墨青给自己的安排,那时他要将自己托付给谢虚子,至于他有何打算,墨青并不愿向自己袒露。
“我与他终会一别,他有着他自己想走的路。”
“不能让他离开,如若实在留不住,就......”雨倩絮没再往下说,搂了搂无名后又替他打理了一下衣衫。
飞驰的马车横穿过南帝皇朝的几个城池后,无名一行人便到达了南都。减速后的俊马,行驶在精致的角楼下,不一会,一座座璀璨宫殿映入他们眼帘。
进入南朝需要出示通行令牌,然而他们四人都没有。雨倩絮叮嘱他们三人先去酒楼稍做歇息,她去去就回。
一阵幻移术后,雨倩絮将脚步停留到了御书房,一股淡雅的菱玄香从门缝中飘了出来。他就是这般,喜欢一种味道就会一直钟爱,这菱玄香他已经御用了二十载。
“大师既然来了,就请进吧!”伏渊轻一挥手,弹出去的红色气体将紧闭房门打开。
屋外的雨倩絮望着一袭酒红色龙袍的伏渊,久久不敢抬脚踏入,因为伏渊当年是不允许自己走进他书房的。
“是你,本王还以为......,看来这些年你是去虔心修行去了,如今已精进到王道。”伏渊又一挥手,将房门关了起来,隔着门说:“不想进来就请自便吧!”
冷漠是他留给雨倩絮最大的习惯,习惯了自然也就接受了。“我们的孩子,如今正在皇城外等候一家团聚。”说到孩子,她便多了一分和他交流的底气。
“我们......的孩子?”伏渊快速翻阅着奏折,回忆雨倩絮十四年前离开时,确实已有六个月生育。当年这个女人处心积虑的和自己发生关系,眼看着可以求得一个名份,却又突然离去。伏渊原以为是她没能保住胎儿,眼见自己再无筹码也就知难而退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我们的孩子叫伏无名,与王上眉宇间有几分相似,王上随我前去就知晓了。”雨倩絮等待着伏渊与自己同去接孩子。
“伏家的皇子自然要认祖归宗。”伏渊施法点亮了左手边的火言盏,红光召唤出曹公公,“小曹子,你同她去接皇子入宫吧!”
“诺。”曹公公行礼后,退步出了御书房。转身笑脸道:“倩絮姑娘这边走好。”
快行至宫门时,曹公公凑到雨倩絮跟前说了句,“倩絮姑娘这次带皇子回宫,日后有了阶品,便就是后宫内的主子了。”
又迈了几步,曹公公继续道:“如若倩絮姑娘能将王后找回来,王上龙颜大悦您还能入得妃品。”
......
“多谢曹公公提醒。”雨倩絮自知当年是以女官的身份陪嫁到了南朝,但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再无需仰仗雨千寻那个徒有虚名的王后。
直奔到酒楼的雨倩絮和曹公公,没想到竟扑了个空,接不到人这可如何回宫复旨?
有会水族术的雨落在,这三人又怎会乖乖待在酒楼傻等。他们早借着空灵镜的隐术偷溜进了宫。
红墙黄瓦的宫殿尽显金碧辉煌,他们是普通巡逻士卫眼中的透明人,可以在宫中享受大胆穿梭的特权。
“小疯子,这驱动空灵镜的法术回头也教下我呗!”无名笑眯眯地看向雨落。
“小傻子是学不会的。”
“你......”无名伸手抢回空灵镜,“以后别指望着我把它借给你玩。”
“借?空灵镜可是我们北朝的宝贝,物归原主才对。”雨落一把抓住空灵镜和无名疯抢了起来。
不想再躺招的贾墨青,握着龙纹剑撤离了现场,他独自穿梭在这繁华宫阙中,行走在这片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
一位身着酒红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贾墨青视野,只见他眉头紧锁,白皙修长的左手下着黑色棋子,右手下着白棋,自己与自己对弈着。
细一看他的衣履上绣着金色龙图腾。贾墨青上前行礼道:“草民叨扰南皇雅兴了。”
伏渊抬眼瞧了贾墨青一眼,便立刻将双眼紧闭,心想是该去好好休息一下,又开始像十三四年前那般产生起幻觉。
“草民这就告退。”贾墨青深鞠一躬,打算退步离去。
“你不是他。”伏渊平静下来后,能感觉到他身上并无火族人的气息。
“草民贾墨青。”又是一位错把自己当伏歌的前辈。
“贾......墨青,你会下棋吗?”伏渊越看他越像年少时的伏歌。
“略懂。”
“那就陪本王下一局吧!”伏渊左手一舞,棋盘上的棋子全飞回棋盒内。
贾墨青大步上前,入坐到伏渊对面,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让伏渊先落子。
“本王竟忘了自己持的是黑子。”伏渊捏起一枚黑子快速落到棋盘上。
就这样百枚棋子落下后,贾墨青已了解伏渊下棋之快,从不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而每步落子却颗颗精准,仿佛整盘棋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如此快的手速又哪来的时间思考?莫非一开局他脑海里就已有了应对所有围攻的方法,还是自己对于他来说毫无挑战性。
“你这也叫略懂,太过谦虚也是一种欺君。”
“草民知罪。”虽说自己在漠城是棋无对手,但说“略懂”也不完全出于谦虚,而是出漠城之后,他越来越清楚自己的渺小。
伏渊瞅了瞅棋盘,“算了,今日就下到这吧!”看着墨青行礼告退,伏渊脱口说了一句,“你先行在宫中住下,木族形道修行者出门多有不便,尤其不要踏入东皇领域。”
“谢王上隆恩,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使命,也有他必须去的地方。”
“那也得先强大自己再去实现使命,很多事情是应该大胆假设,但一定要小心抉择,东皇的心思不是当下的你能把控的。”望着贾墨青离去的背影,他不想他去走他走过的路。
“王上,皇子尚未接到,请王上折罚老奴。”被这一来一回折腾得气喘吁吁的曹公公跪地领罚到。
“他已经进宫了。”伏渊感应到一股双皇血气息正朝自己这边赶来。“小曹子,你来看看这局棋。”
跪在地上的曹公公,立刻起身跑到棋盘前仔细查看着棋子,“王上思念誉王也要保重龙体。”
“这白子并非本王模仿小歌摆的,算了,也懒得和你说,说了你也不会懂。”伏渊起身准备回寝宫,那个双皇血皇子他也并不想见。
“怪老奴愚钝,不能为王上分忧,怪老奴愚钝......”曹公公边说边一巴掌一巴掌扇着自己。
一路找寻贾墨青而来的无名和雨落,没瞧着墨青,倒瞧着拼命扇自己巴掌的老头,这种场面雨落早已见怪不怪了。
然而无名却惊讶道:“小疯子,那老头是你爷爷,他是老疯子。”无名打趣着雨落。
“那边身穿酒红色衣服的还是你爹呢,快去给你爹磕头。”雨落瞧见了龙图腾,但就不告诉无名他是南皇。
“那是你爹,我爹可没那么娘,大白天穿个红衣服出来晃荡。”
“大胆。”曹公公停下了手,大吼道:“你可知你刚刚冒犯了......”
伏渊向曹公公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随后他放下了以往的快,缓缓走到无名声旁,轻声道:“你父亲自然是不爱穿红衣的,他喜欢穿一袭白衣,他甚至忘了火族本该穿红衣。”
“我父亲,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了,我可是......”无名正想开口炫耀自己是这宫里的“皇子”,可还没蹦出那两个字就被伏渊打断了。
“你是谁不重要,你将来能活成谁对你我来说比较重要。”
宫庭瞬变阒然,意境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