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
我于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人在遥远地唱着什么,像是梵音,又像是佛经……
难不成我已经入了混沌?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即便只能模糊看到四周的摆设,我也知道这不是家中,不是我日常住的柴房,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嘶,好痛!”我本想将脸再侧过去一点,或许能更容易分辨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可刚一动,便觉得脖颈之间无比的扯痛。
我还能感到痛,也就是说,我还活着?
那我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仿佛记得自己在家中的井边打水,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小玲端了一碗燕窝羹来给我,说是大夫人赏的,之后我便欢天喜地的接过燕窝羹,开心得连水桶都忘了拿。
小心翼翼地捧着燕窝羹回到柴房中,不过细细地品尝着这碗我长这么大以来从未喝过的燕窝羹。
再而,我的肚子竟不知何故的骤然疼了起来,本想出去找人,但我还未及走出柴房就一头栽到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拼拼凑凑下,我明白了过来,大夫人想让我死,想让我永远的离开。
其实,我一直知道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即便如此,我仍始终都没料到她居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平日里口口声声自称名门闺秀,实则品行却是已然烂到根里了。
想来我那个姐姐从小就跟着这样的娘亲,长成那般娇扈模样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正觉讽刺,只听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清朗俊逸的大和尚,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于床边对着我稍显冷淡地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了?”
我不禁蹙起了眉头,茫然地仰面望着他道:“你是何人?”
那大和尚语气平和地向我解释道:“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看你昨晚无家可归,又受了重伤,好心收留你于寺中暂住罢了,还望你不要误会。”
我内心的不安,促使着我继续问道:“那这是……哪里?”
“这是金粟寺,昨晚你自己跟着爬上来的,你倒不记得了?”
大和尚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并无异常,又看了看我,亦是一头雾水。
我指着自己正整齐挂在一旁屏风上的外套,更试探问道:“那我的衣服?”
“不晓得,”大和尚把已经十分温了的药碗递于我面前,坦然地补充说,“你这房间在我方才进来之前,大约除了你自己根本也不会有人再进来!”
我自慎慎地接过药碗,磕磕巴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大和尚略带轻蔑地一笑,说道:“这里本是清修之地,”又道,“我是这里的住持。”
我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后,便苦着脸向站在床边的大和尚连声称了谢。
大和尚朝我点了点头,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是从哪家府邸跑出来的丫鬟?”
“丫鬟?”
“难道不是么?”
我不禁自嘲一笑,一抬眸又见他面色有些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大和尚忙摇了摇头,垂目道:“还是不说得好。”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的光。
他越是不说,我越是好奇,眼睛紧紧盯着他,“你说,我想听。”
大和尚稍侧了侧脸,似是已然洞穿我心中隐秘的哀伤。可他面上却始终含着一缕淡薄如烟的微笑,仿佛不愿来赤裸揭穿。
他的目光缓缓看向窗边,一株玲珑剔透的水晶花从窗外翩翩然的折进来,洁白无暇中渗透着浅浅的青色。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千万别见怪,”又道,“实在是我以往从未见过哪家小姐在接受别人好意时像你这般小心翼翼。”说时,他始终未曾看我。
“小心翼翼?”
“不该如此的,可是从来不曾被人好好对待过?”
他这一问,立时就让我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有如五雷轰顶般的震恸。
不错,弹指已过的十八年,自三岁时娘亲去后,我在那个家中就从来没有再感受到过一丝善意,生病时也从来没有人给我端来过一碗药,甚至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么多话。
就连自怜自艾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想着想着只不自觉地就掉下了泪来,喃喃道:“你说得对,你说得真对……”
大和尚立在一侧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