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寒将这八具尸体逐一摸索,再在周围仔细观察一番,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唤出马儿继续前行。
暂时提起的法力很快褪去,虚弱感源源不断升起。
“你要机灵点儿,没有危险就走慢些,有不对劲就躲起来,实在不行就赶紧跑。”,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青寒伏倒在宽大的马背,虚弱地说道,“想不到以我的本事,也被逼到这种程度……”
青寒抚摸冰凉的紫角,陷入了沉深的黑暗。
在青寒陷入昏迷以后,马儿按照嘱托缓步前行,每走几步时而回头,眼里茫然与灵动交替闪动。
小心作耳。
风吹草动便隐藏起来。
谨慎作足。
避无可避便全力逃奔。
穿过十里枫林。饮用山间寒涧。长舌卷叶果腹。避过巡山乱贼。通过百里狭道。
它在距离一处城关百丈外停了下来。
黑发吸足了光热,身上暖洋洋的。
脸上湿润滑腻的触感,有些痒痒的。
刀兵碰撞声远远,断断续续。
叫骂声不绝于耳,肮脏混乱。
青寒微微蹙眉,打掉贴在脸上的马舌,抹去一脸唾沫,往绒绒马腹上一抹。
“嗯……”
他掀起一丝眼帘,金光刺目,一时恍惚。
青寒手摁在眉间,缓缓撑起身体,稍微岔开指缝,小小金色城楼。
城下守卒,戎装匪目,不兵不贼。城前大汉,胡子拉碴,衣衫褴褛。
他们对峙着,有时刀兵相接。
大汉总是被一击打倒,手中佩剑残缺,始终紧紧地握住,嘴里骂娘言子,从来没有重复,也没有断绝。
青寒的目光凝聚在那把断剑,将搜刮来的黄晶从储物袋拿出。
他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将黄晶尽数吞入腹中,虚弱的身体得到些许补充。
胯下马儿不言自通,踏着碎步走近城楼。
守卒再次击倒大汉,围拢对他拳打脚踢。
大汉鼻青脸肿,抱着怀中断剑,嘴角流下鲜血,不断呻吟惨哼。
守卒的辱骂声阵阵传来:
“没钱还想进城?”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没钱也进不得这摇光城!”
“打断孙子手脚,看这软蛋还敢不敢来!”
一人伸手夺过大汉怀中的断剑,拿在手中看了几眼,又嬉笑着把玩一番,嘲讽道:
“一柄破烂将剑,剑鞘也半路丢了,你还当个宝贝!”
大汉双眼通红,挣扎着要起身,四肢被凶狠踩住,身体动弹不得,疯狂嘶吼大骂。
拿着断剑的守卒眼神一厉,向其他守卒打了个眼色。
他们冷笑一声,将大汉双手叠在一起。
凶恶守卒举起断剑一插,将大汉的双手钉在一起,不顾大汉凄厉的惨叫,握住剑柄一点点转动。
而后他抓住大汉披散的头发,用力向上提起来,盯着大汉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继续骂呀,怎的不骂了?”
大汉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放声讥笑道:
“使你孃!”
凶恶守卒抹下脸上的唾沫,阴鸷地看了一眼,咒骂道:
“该死的酒鬼!”
遂拔出腰间佩刀,向大汉的手掌斩下。
大汉没有露出丝毫恐惧之意,仅仅是自嘲苦笑,闭上了双眼。
叮!
落下的刀锋发出一声清脆的振响,同时一股大力骤然传来。
守卒手中屠刀脱手落地,手腕顿时痛麻颤抖。
大汉眉头一皱,猛然睁开双眼,想要回头看是何人,无奈双手被断剑束缚。
这突如其来的截刀救人,让其余三个守卒,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凶恶守卒握住不断颤抖的手腕,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架马之人,声色俱厉怒吼道:
“哪里来的野道士!敢来管老子行刑!”
三人登时反应过来,各自拔出腰间刀。
马儿碎碎踏踏不停,青寒抛接一枚小子,走到近前跳下马背,扔出一个钱袋,笑着说道:
“几位好汉兄,不就是要过路钱,何必动刀动枪呢。”
凶恶守卒接过钱袋,略微查看一番,杀伐气顿消,给其他三人做了个手势。
他们各自心领神会,收了手中冷刀,让开城门道路。
“小子够机灵,在这摇光城,只要你有钱,怎么样都行!”,凶恶守卒用力清了清喉咙,狠狠朝大汉吐了口唾沫,厌恶地说道:
“不过带上这种废物东西,再有钱也不够你花的!”
青寒不置可否,牵着马儿缓步上前,看了倒地大汉一眼。
大汉因为身体剧痛,不断地喘着大气,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
青寒抽掉钉死大汉双手的断剑,微微屈身将其横放在他面前,冷声说道:
“既然它如此重要,那就好好拿稳了。”
大汉勉强抬起头,伸出手将断剑拿回。
青寒站起身牵着马,不再看那大汉,缓缓进了城关。
大汉怔怔地看着那背影,眼里浑浊视线模糊,陌生与熟悉不断重叠,而后又分离开来。
他不知从何处借来一丝力量,面色由苍白转为红润,冲青寒激动地呐喊,口中干湿混合的血渣子喷溅而出:
“你!是谁?!”
青寒脚步骤然一顿,依旧没有回过头来,也没有任何回应,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略微停顿片刻,又挪动前行的脚步。
身后大汉依旧呐喊不断,声音愈来愈飘渺虚无……
青寒入此门来,才发现此城特别之处。
此城怪异,匪为兵,盗为卒,城内安治不乱,民与盗匪共存。
青寒一路走来,因为这马儿,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加上他时而自言自语,仿若梦呓一般,更是惹人注意。
“人生于世间,应伴希望而存,如若没有了愿望,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青寒走进一间酒肆,便见一方形木龛,其内一神祗之像,方寸之间香烛雾缭。
青寒目光忽闪,微阖眼目敛去精光,徐徐来道:
“不管那是怎样的心愿。”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此时面露尴尬之色,诺诺的说道:
“客官刚说的话,小的没有听清……”
青寒沉默中坐下,解下腰间青葫,看着这怯怯少年,露出一丝微笑,和蔼的说道:
“将这葫芦装满,再来一壶烈酒。”
说罢,他转而看向酒肆之外,温和地说道:
“带它去马厩,备一些黄焦。”
少年心里奇怪却也好奇,青寒的目光很是怪异,至于到底哪里奇怪,又一时说不上来。
但也丝毫不敢怠慢,按照吩咐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