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真是健忘，今天是我们大小姐的生辰，只有我和老太君记着。虽然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可是绝对不能亏待了大小姐。这碗长寿面，是我亲手所做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大小姐的胃口？”杜姨娘脸上的神色变得柔软起来。
这是李嬷嬷从未见过的温柔。
自从杜姨娘嫁入宋国公府以来，起码有十年的时间了，季成珺一直在杜姨娘的威压之下生活，现在好不容易翻身，杜姨娘又能大彻大悟，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两人的缘分，也并不是孽缘。
“好，我这就给大小姐禀报一声……”李嬷嬷喜出望外。
季成珺迎着杜姨娘的目光走出来，头上还盖着毛巾，一副晕沉沉的模样。
“你快些坐下，千万不要站着，再晕倒了，可怎么是好？”杜姨娘伸手便拉住了季成珺的手，笑着说道。
季成珺眼中陡然一紧，可是仍旧不能平静。
“多谢杜姨娘的关心。”季成珺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让杜姨娘略显尴尬。
两人在对付海棠的态度上完全一致，可是这并不代表二人便要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
过往的种种，季成珺不能忘。而将来要发生的一切，季成珺心中有数。
杜姨娘如何讨好，季成珺都无法放下心中的戒备。
“天色已晚，不知道杜姨娘此次前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季成珺的语气平和，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你这丫头，一场病居然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别看宋国公府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可是既然我们有人，就可以解决一切棘手的麻烦。大小姐生辰，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受到干扰。我刚刚下厨，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大小姐就讨个好彩头，把着碗面吃下去吧！”杜姨娘端着长寿面，笑着说道。
季成珺的眼中带着不解，她并不清楚杜姨娘突然的示好代表什么。
可是在海棠被赐死的节骨眼，杜姨娘就算是为自己重新在宋国公府立足而打算，季成珺也是能理解的。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季成珺的素手就接过了一碗面。
她轻轻起身，行了个大礼：“多谢杜姨娘还记得孩儿的生辰。”
一句孩儿，让杜姨娘也感动的够呛。
“起来，快起来！你还病着呢！跪我做什么？”杜姨娘语气缓和了许多，和从前那个骄横跋扈的杜姨娘判若两人。
“女儿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杜姨娘不要见怪。我是宋国公府的大小姐，是父亲的嫡亲女儿，我生下来的责任就是为了守护整个宋国公府。我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季成阳至今瘫痪在床，不能行走，而二弟也从来不与府中的人接触。我只是盼望着季成阳快些康复，与二弟一起，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宋国公府的这份家业，我是个女儿，拿不走也夺不去，总是要留给两个弟弟的。如果杜姨娘愿意与我一条心，从此以后我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季成珺情真意切，让杜姨娘不能拒绝。
杜姨娘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府中所有的人和好。海棠死了，在宋国公府并没有杜姨娘真正的对手了。她还要露出一副善良的模样，才能骗过众人。
如果和大小姐的关系继续闹僵，杜姨娘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杜姨娘看着季成珺服软，当然要就坡下驴。
“孩子，你快些起来。我都明白，我们起来说话。”杜姨娘笑着说到。
季成珺手中捧着这碗阳春面，虽然有些许的感动，可是她对杜姨娘服软，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宋国公府不能日日争斗，作为大小姐，如果可以规避一切的争吵，也是给老太君和父亲积福。
“以前都是我不对，让你们姐弟二人受委屈。你心中不快，撒撒气也是正常的。我是长辈，本应该包容你，却处处与你为敌，才使我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本来你母亲去世，我便代替她照顾你，我们虽然不是亲生母女，可是十年的光阴不是白白度过的。今后，我们就好好相处，我定会全心全意照顾整个宋国公府。”杜姨娘大包大揽，让季成珺听出了话中的深意。
“这自然是好。”季成珺轻声应了一句。
她低头吃东西，面是好面，可是这人心，季成珺就不太确定了。
“对了，顾娴香这阵子一直没出来，是不是病了？”季成珺陡然想起了这个最恨的女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丫头，不过是一个捡来的孩子，在我们宋国公府吃香的喝辣的，自然是不敢造次。府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也从不参与。只是大小姐昏倒之时，她倒是在身边陪着，才走不一会儿。”李嬷嬷在一旁说到。
“哦……改天我们去看看她。”季成珺好奇顾娴香的情况。
杜姨娘看到季成珺吃了这碗面，总算放下心来。
外面的雪，静静的飘着。
府外一片热闹的景象，只有宋国公府死气沉沉……
“爷，您去睡吧！我给您抄佛经。”美娥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季勋元眯着眼睛看着门口，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温柔的望着季勋元，那一口吴侬软语让季勋元想起了死去的海棠。
“你来做什么？”季勋元的语气之中满是抗拒。
美娥二话不说，便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老爷，这里连个火盆都没有，你为何要如此糟蹋自己？外面天寒地冻的，如果冻坏了老爷的身体，那该如何是好？”美娥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季勋元宽厚的手掌。
温暖从美娥的手心丝丝的传过来，让季勋元暂时忘记了心中的悲伤。
“夜已经深了，估计园子之中的奴才们都睡了，你为什么要巴巴的赶过来？外面下着大雪，你的鞋子这样滑，如果摔倒了该怎么办？”季勋元的语气终于柔软下来。
“妾身没什么本事，只是会伺候人。便到厨房里面包了些饺子给老爷。既然是除夕之夜，便是辞旧迎新之时。老爷饱读诗书，应该知道，古人在这时候，都会和过去说告别，又笑着迎接将来。妾身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这样理解，老爷觉得对不对？”美娥仍旧温柔的笑着，话中有话。
季勋元努了努嘴，便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这园子之中最懂我心的女人，老太君把你托付给我，是选对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