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神话中存在一切美好的城市。
方矩随着那位女士来到了一个房间,和外面的城市的一样,入目所及,尽是洁白,仿佛一丁点的色彩存在都是错误。
“林浦女士马上会到,还请先生略做休息。”带路的女士在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就离开了。留下方矩一个人在房间,方矩无奈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因为之前那一套沾满了血污,方矩早就在直升机上换掉了,现在这一身是借的飞行员的,不是太合身。
“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啊,影视作品里那些智多近妖的主角是怎么凭借丁点信息推算出真相的呢?”方矩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恢复的身体,“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方矩找了张椅子坐好,准备静静的等待那位神秘的林浦女士,然后就看见了旁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类似日记本的东西,方矩把它拿起来,这几天的经历让他对记事本、日记本之内的东西不可能放过,方矩掩耳盗铃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然后打开了手里的本子,前面近半的内容被撕掉了,剩下的只有一篇文字:
“后来者,我是进入极光区里的第十一支队伍里的心理学家。
我们进入极光区里短短十天,就经历了一场合理的诡异,我想你们也遇到了,所以我不在过多阐述。
在经历了一次次的诡异甚至是猎杀之后,我们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我,基因学家,生物学家,环境学家和地理学家。可是生物学家和地理学家的矛盾已经到了不能调和的地步,现在令他们保持和平的唯一因素就是我们所处的环境;而基因学家现在固执的认为这片土地是具有活的属性,或许他是对的……
环境学家开始迷恋这里了,认为这里才是人类的圣地。该死的,他是一个狂信徒,“
看到这里,方矩抬起头,之前的日记里写到了这些人,但那时起冲突的是环境学家和地理学家,生物学家只是站在环境学家这边,但最后却是生物学家和地理学家的矛盾不可调和,这算是什么?现实独有的黑色幽默?
方矩继续看下去:
“我们五人都是各自领域的大拿,所以我们五人现在不可能在带在一起了,我们在一个晚上商量决定分开寻找出路,是的,现在我们已经不敢继续探索这个诡异的地方了。但我们失败了,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然后重聚,现在我们只有四人了,地理学家死了。
可这不是最令我绝望的地方,令我绝望的是:基因学家说他看见了环境学家跟上了地理学家的方向……环境学家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我知道,如果在没有一件事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这个脆弱的联盟就维持不下去了。
幸好,我们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研究基地,联盟关系可以维持下去了。
可在这所基地里,我们遭遇了之前进入的队伍的队员,但在夜里,我看见了一卷录像,里面是……是,是那名队员自焚的视频,
所幸,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这个视频,而我第二天找到了视频自焚的地点,确认了视频的准确性,然后基因学家告诉我,他找到了通往圣所的钥匙,我告诉他,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他却反问我:‘那么你呢?一个心理学家?’
我早该想到的,这个队伍里最早出现问题的是我,但我被我迷惑了。
我跟着他来到了他口中的地方,看见了它,我描述不出它的样子,但我知道,它就是我最终的归宿……
林浦,绝笔”
方矩看到最后的署名,一股久违的凉意爬满他的后背。
“先生,看完了吗?”一道女声传来,方矩抬头,看见一位女士站在门边。
“不好意思,刚刚比较无聊,”方矩强作镇定,准备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随便表示自己还没看完。
可面前的女士打断了他,“没关系,先生,反正就是给你看的,”
“我?”方矩疑惑,“为什么?”
女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我介绍道:“先生,我叫林浦,前心理学家。”
“哦哦,”方矩挠挠头,后知后觉般说:“我叫方矩。”
“方矩先生想要知道后面的故事吗?”
“……当然,”方矩不再刻意装傻,恢复了神态。
“基因学家说的没错,这里是活的。”
方矩瞳孔微缩,但没有打断林浦的讲述。
“我在最后的地方看见了基因学家走了进去,然后走出了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形生物,在我面前慢慢的变成了基因学家,”
“克隆?”
“不是,它是另外一种和我们维度相同的生物。而这片极光区,本质上就是一个外星人,一位维度高于我们的外星人,我们对他不可见、不可触摸,甚至至今怀疑到底有没有它,或者它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而我们之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它实验的产物。”
“让我消化消化,”方矩示意她停口,脑海一片混乱,这里是外星人的地盘?不对,这里就是外星人,所以外面的世界观在这里不适用很正常,那我的三观碎了一地也很正常对吧,对个篮子啊!!!!我也是外星人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没有这么猎奇???
“方矩先生,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现在是在浪费时间在为你解惑,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林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方矩崩溃的思维。
“我应该庆幸我之前的经历,不然我现在已经疯了……”
林浦没有接话,方矩发现,这里的人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所谓的事情上,于是他直接问道:“那这里呢?”
方矩问的有些不知所云,但林浦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解释道:“后来我经历我以前连幻想都幻想不出来的事,然后见到了它,”
“谁?不是不可见吗?”
“我把自己化成了它的一部分……”方矩第一次在她的嘴里听出了一种情绪的变化,但方矩判断不出这种复杂的情绪是什么,有些庆幸,有些悲伤,甚至还有些怀恋……
林浦并没有给方矩太多的判断时间,她的下一句话又恢复了清冷,或者连清冷都算不上,“后来外界大灾变,外界的人类把极光区当做了最后的圣所,而我,成为了这里的守护者。”
“可外面的可能算不上……人类吧?”方矩的任务是寻找到人类,可他看见了那么多的人类,任务却一直没有完成。这代表着一个令人心寒的危险信号,方矩可没忘记之前林浦讲述的类似克隆人的东西。
“我将这里所有人的基因里关于情感的片段切除,一些劣质的基因也替换掉了。所以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能称为人类。”
方矩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给我看那篇绝笔,说这么多,是因为你还希望自己是一个人类吧,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林浦的声音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人类文明需要重建,我们不需要那些干扰效率的情绪。文明必须延续。”可方矩却动容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士,她担起了一个文明的责任,任何巾帼和须眉都会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明白了,”方矩说:“最后一个问题,您把我接来是为了什么?”
“它告诉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在我眼里是不可控因子,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吗?”林浦的音线配合她说的话,显得不近人情,但方矩没有丝毫不满,他苦笑着回答:“我也想离开啊,但我必须找到一个人类。”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丢到这里,告诉我找到人类就可以离开,”方矩有些抓狂,然后他看见了林浦露出思索的神色,连忙继续说:“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带着或者伤害他。”
林浦听见这话,下定决心说:“跟我来。”然后就率先走出了房间,方矩连忙跟上。
方矩跟着林浦一直出了大楼,上了车,才问道:“还有人类?”
林浦回答:“要留下种子。”
方矩点点头,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就当他以为这次副本就这样没什么意外结束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意外——S-958。
方矩连忙让林浦停车,然后下车向S-958走去,如果只是S-958一个人闲逛的话,那么方矩不会理会,但现在S-958显然不是一个人闲逛——他被一群人压制在一个飞行器上。显然一幅押运犯人的样子。
方矩拦住他们,问道:“你好,请问我朋友触犯了什么法律吗?”
为首一人倒也和善,没有因为方矩的突然阻拦就出手或者恶声相向,反而是解释起来:“一个拥有感情的机器人会导致这座城市的智能崩溃,我很遗憾,他并没有触犯律条,但他本身就是原罪。”
方矩大怒,对着走过来的林浦说道:“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林浦没有理会方矩压抑了怒气的质问,她上前和那群人确认了情况,转身向方矩说道:“我很遗憾。”
方矩气急反笑,呵呵两声,取出初雪,看着林浦和那群人,说:“我今天就是要带他走,我看下谁敢拦我(我今日就要带佢走,我睇下宾个够胆拦我)。*”
林浦阻止了向前的执法人员,向方矩说道:“没人会拦你,但你要带他离开这里。”
这下子,轮到方矩为难了。他如果能带S-958离开,他就不会在昨晚偷偷离开。
林浦继续说道:“方矩先生,如果你不能带他离开,那么……”
“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好吗?”
“可以,”林浦和执法人员让开一条路,方矩走到S-958的前面,然后把刀一收,一屁股坐在S-958的前面。一脸沉默。
“方矩,对不起。” S-958开口打破沉默。
方矩狠狠的撸了撸脸,说:“听着,现在你有两条路,一,跟我离开这个世界……”
“我选一,” S-958抢断方矩的话。
方矩转头看着他的脸,良久,说:“可能会死。”
“那我还是选一。” S-958回答。
“好。”方矩笑了,他说:“就这一次,你陪我赌,这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去赌。”然后方矩转头看向林浦,“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
林浦说了句“好”,然后就转身向车上走去。可方矩却不想这样结束,他想要出这样一口气,但他不能用暴力,但有些时候,语言也可以伤人的,方矩斟酌着说:“林女士,你不觉得没有感情很悲哀吗?”
林浦前进的脚步一顿,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方矩,眼神哀伤,方矩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重了,他连忙想要解释,可有人比他更快,旁边的执法人员中的一个大汉冲过来,愤怒的拳头贴在方矩的脸颊,方矩被击飞出去,还未等他缓过神来,S-958就跑到了他的前面,挡住了他。
而一道愤怒的吼声越过S-958单薄的身躯传过来:“你他妈知道她背负了多少吗?你也配问这话。”
“唐远,你失控了,自己去认罚。”
唐远深吸一口气,语气趋于平静,“好的。”
方矩起身,他没有生气,相反,他很开心,他看向林浦,认认真真的道歉:“对不起。但我还是理解不了所谓‘原罪’,但我知道了,什么切除情感基因的鬼话不能信,我很开心。身为人类,我很开心。”
林浦没有再说话,他示意方矩和S-958跟上,然后转身离开,方矩揉了揉S-958的头,跟了上去,在路过那个打自己一拳的中年汉子的时候,也认认真真的道了歉,然后趁他不注意,一记上勾拳还回。
虽然中年汉子没有什么反应,但方矩还是很开心,他能感觉到自己之前在这个世界受到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快要消散了,真好,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还有这样一群人。
车上,方矩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所以这里的人都是自愿做基因手术的吧。”
林浦没有回答,方矩也不需要回答,方矩知道这不可能,但只要大多数都是就行了不是吗?怎么能让偶尔的阴影蒙蔽了阳光呢?
林浦带着方矩来到了一个地下堡垒,里面有许多的活在营养舱的人类,若干年后,这里废弃了,或许不知情的后人还会猜测这里会不会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
方矩一进这里,眼角的红点就闪个不停。
方矩打开光门,准备带着S-958离开,林浦突然问道:“方矩,你有没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这是……礼尚往来?方矩有些无语,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给这里改个名字吧,比如伊甸园。”
伊甸园,一切之始,人类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