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整洁的新生宿舍,标准的六人间。
经过昨天半宿的火车以及长途大巴一上午的颠簸,沈淮的精神略有些萎靡。
许是新生报到的第一日,除了沈淮,这宿舍里竟是无人了。
不过也对,这片大学城里就数她选的这所大学开学晚,还有整整五天的报道时间,除了几个想不开的傻子,竟也没什么人过早的结束自己冗长的“假期”。
沉重的箱子里,除了必备的几件换洗衣物以及生活用品,竟都是那半旧不新的“古籍”。
凌乱且微蜷的书页昭示着它曾经被翻阅的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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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四月七日,晴。
我有了一个弟弟。
我很开心,我应该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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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五月一日,晴。
原来我以为终究只是我以为。
白白软软又乖巧的小孩子,谁不喜欢呢?
就因为曾有过的一句“谶言”,就料定了我容不下他?
甚至他不愿吃东西,也要拿我作比?
我不懂,大人们自以为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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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翻阅的指尖微顿,微凉的指尖划过或歪斜或隽永的字体,缓缓然轻笑一声。
她看了多次,也改了多次。
数道字体的修补叠加,使那本就凌乱的书页更为凌乱。
只是每一次的翻阅,都会受此感染,心尖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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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漆黑的黑夜,守着冰凉的院落。
弟弟和奶奶住,妈妈加班,爸爸……我没有爸爸,宁愿没有。
我告诉自己早该习惯,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哭泣。
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自杀,因为懦弱及时止损,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手腕上的用做遮掩的头绳粘在血肉里干涸。
……其实一点也不疼。
如果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挺好。
我将头绳扯下,任由那道浅浅的伤口撕裂,没有人看见。
或许,等到伤口愈合,也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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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没有人知道,少女心想。
不过还好,那时的力气尚小,没有割到血管,只是了疼一疼。
只是疼了一疼。
沈淮低笑开来,眼角泪滴晶莹,却始终未曾落下。
亲情缘薄,她早该明了。
只是啊,每一次的心生怨怼,都忍不住的想,如果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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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零年二月,阴。
我似乎是快要死了。
很难受。
……发现我高烧不退的,竟然是那个三岁的小孩子,我的弟弟。
我的妈妈,我的奶奶,我的爷爷,一个个的让我干着“我该干的”工作,任由我浑浑噩噩。
听说,再晚我就烧傻了。
那为什么会在这恰到好处的时间发现……如果再晚一点,我求生的意志再薄弱一点……
假若我倒在他们面前,假若我再也醒不过来,假若我魂灵溃散,假若……我从来都没有活过。
人,生来真的就真的只是为了承受苦难?
那大概是我的前世做了太多的孽,今世要我来还?
不然……为什么一个个的对我目露厌恶反感?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曾乖巧,却得不到半分肯定,我成了你们证明自己聪慧的物什。我努力向着你们的意愿靠拢,却在你们心情恶劣的时候,成了一个撒气的工具。
我不明白。
这就是大人们口中的“为你好”?
当真可笑。
那我坏一点,再坏一点,反正曾有过的全部过错,都成了我是一个坏孩子的佐证。
那就当一个坏孩子好了。
反正我曾有过的全部乖巧都换不来你们一点点的关怀肯定。
反正……我都是一个快要烧傻了的坏孩子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我给予自己对于亲情的奢求与争夺。
反正,我比不上那些个好孩子,反正,最后发现我不对劲的只是那个被你们捧到手心里的弟弟,反正,无论我有多么优秀,你们都有伤害我的理由。
不过所有的所以,只是因为……我一个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