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是下午1点上的高铁,上车第一时间就给萱萱的班主任黄老师发了一条微信,告诉黄老师这两天自己要出差,都是萱萱的爸爸接送,麻烦黄老师多多关照。
发完短信,又给西川的大学同学“老大”打了个电话,之后直接一路关机。直到晚上9点多,因为要和接站的“老大”联络,她才重新开机。
大学同宿舍6人中,若冰和“老大”最要好,“老大”也和若冰走的最近。“老大”出生穷苦,大学期间一直勤工俭学,若冰也没少紧着自己帮衬她。
毕业后虽各奔东西,也常有联系,加上若冰和“老大”都是不善交际之人,难得有个贴心知己。离得越远,两颗心反而贴得越近。
“老大”一身珠光宝气现身西川高铁站时,若冰简直都快认不出她了。
两个人雀跃着相拥,又马上分开彼此打量问候,又是紧紧拥抱。
看到若冰一身居家衣服,一身憔悴,“老大”心疼不已,当下就开着炫目的红色大奔直奔商场,给她买了三套高档女装、三套内衣内裤和一套化妆护肤品。
若冰也不推辞,一来她两手空空,什么行李都没带,的确需要这些;二来“老大”这些年留学中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差钱;三来到了“老大”这里,她就像小鸟归巢,充满安全感。她想多待几天。
两人一路唧唧喳喳兴奋地说着话,直接去了“老大”住的别墅。
毕业这些年,“老大”一个人留在西川,可以说举目无亲,拼了命地干事业。
当过餐厅服务员,送过快递,开过滴滴,也在教育培训机构执过教,有时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一个女人要想成功,要比男人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艰辛,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有志气、有傲骨的女人。
这些若冰都知道,“老大”不仅要还家里培育她成才欠下的一屁股债,还要时不时给卧病在床的老爸寄医药费,同时还得把自己养活过去。
这么些年,“老大”就凭着这么一股不要命的劲,一不靠天,二不靠地,三不靠爹妈,凭一己之力拼到现在的位置,赚回了她应有的尊严。可这么多年单身的她,真的幸福吗?
想到这,若冰关切地问道:“‘老大’,你还单着吗?”
“老大”犹豫了一阵,说道:“算单着,也不算单着。”
她看若冰一头雾水,笑了笑又说道:“到家你就知道了。”
“老大”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难道告诉若冰自己恋爱了,和自己的下属,一个有妇之夫。
然后再告诉她,自己不信任男人,找个男人就是为了填补空虚,找个下属就是为了掌控,为了让自己有安全感?35岁的女人了,还能挑吗?
若冰听出了“老大”话里的难言之隐,又不便多问。“老大”被她这么一问,也是没了刚才的兴致,开着车想着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中间方一凡接连打了4个电话,都被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必须啪啪啪打脸。
第5个电话响起时,若冰刚想发飙,一看是弟弟若棠打来的,接起来说了几句,说自己在“老大”这,让他放心,就挂了电话。
“老大”意味深长地朝她笑笑:“男人其实都疼钱,要想男人疼你,首先你得有钱。”
“老大”似乎又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丫头,上坡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下坡路也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当你站在峰顶,不必到处施舍你的同情,当你处在谷底,你也不必奢望谁来救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你强大三分,别人才会敬你三分。爱情、亲情、事业,哪一样又不是如此。”
若冰听得不是味道,但又很有味道。她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时自己一意孤行,违背老妈的意愿强行留在西川,那现在自己是不是也和“老大”一样呢?
以前“老大”羡慕她,但此刻她羡慕“老大”,似乎挥金如土、孑然一身的感觉,是那么潇洒。
回到“老大”的别墅,一个一身休闲装系着围裙的男人迎了上来,接过“老大”手上的包,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他看着若冰礼貌地笑笑,和若冰客套了几句就转身进了厨房。
这个男人,个子、年纪都和方一凡相仿,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多了一份书生的文弱。
若冰一拍“老大”悄声说道:“行啊,金屋藏娇呀!还藏了只依人的大号‘金丝雀’。”
“老大”从读书开始就喜欢这丫头的活泼劲,虽然知道她现在一时的没心没肺只是装的。但这种没有间隙,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她就是欢喜,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算算这么多年,这丫头也就来看过自己三次,一次还是同学会,那时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落魄。
她拉着若冰在沙发上坐下,不屑得说道:“什么金屋藏娇,他呀是我的义务‘钟点工’,他想来还得看本宫心情。不过他还真是一只姓‘金’的‘金丝雀’,说起来你们还是老乡。”“老大”故意说得很是大声,让那只“金丝雀”听得真切。
“金丝雀”已经开始往餐桌上放一个个小菜品,闭口不说老乡的事情,一脸奉承地说道:“是是是,您老什么时候心情不爽了,吱上一声,我立马消失。您什么时候开心了,再吱上一声,我立马出现。”
这话从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嘴里说出来,若冰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老大”看上去却很习惯,对着“金丝雀”又颐指气使道:“加快进度啊,本宫和这位小闺蜜要红烛夜话,备好您就歇着吧。”
“得嘞,烦请两位娘娘移步餐厅,慢慢品鉴,小的告退。”“金丝雀”说完,做了个请安的动作,用询问和恳请的目光看着“老大”。
“老大”浅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时候搞定一切,什么时候大门敞开!”
“金丝雀”只得无奈地亲了亲“老大”,就出了门。
“老大”被他逗乐了,若冰却笑不出来,她总觉着“老大”掩藏着满满的心事,只是她听不到、看不见,但能感觉出来。
按说书生气的人都有点清高和傲骨,那倒和“老大”也般配,可面前这个低眉顺目、频频折腰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只哈巴狗,恐非“老大”良配。
照说别人恋爱呢,这也正常,可若冰就是看不顺眼,看不正常,或许她是怕“老大”像自己一样误入火坑吧。她也是怕了男人,特别是看上去“高富帅”一样的男人,金玉里面都有“毒”。
若冰看着桌上的红酒,哀怨的指了指肚子。“老大”体谅地苦笑了一下,她体谅她,更心疼她,她想不通若冰哪来的勇气要这二胎。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情能容你想清楚、搞明白了再去做,又有多少事情在没做之前能知道是对是错呢。
她和“老大”两人就这样喝着鲜榨果汁,吃着小菜,品着甜点,聊着女人那点事。分别多年,仍是十分投机,饮料竟然都喝出了些许醉意。
虽说没有喝酒,但两人却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不找边际、吞吐乾坤的话,时而放肆大笑,时而抱头大哭。
这一夜,“老大”吐出了掩藏内心深处的小秘密,她恨男人,恨有家有室想着偷腥的男人,恨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男人,恨那个让她对爱绝望的男人!她只想留情不留种,她不奢望未来,只想活在当下!
两人再次抱头痛哭,痛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第二天醒来,“老大”已带着“金丝雀”去了公司。“老大”留了便签,便签下压了一刀钞票,让她多睡会儿,醒了自己出去转转,晚上回来继续对饮当歌。若冰欣然一笑。
西川,是若冰人生第一次离开父母出远门的地方,是她人生第一次觉得可以放飞自我不受拘束的地方。
对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她感情甚深,当然也十分熟悉。
十几年过去,西川的变化很大。读书时,西川财经大学周围还都是成片的荒地,除了围绕学校自发形成的小摊小贩、餐馆旅社,西川财大就是一片飞地。周末出去玩,都要坐2个小时的公交才能到市区,都要算好了时间。
现在围绕西川财大的,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校园生态圈。高楼大厦林立,宽阔的马路车水马龙,地铁站和地下商圈人流拥挤,一片繁华景象。曾经傲然与此的母校,此刻变成了闹中取静的世外桃源。
若冰不禁感慨物是人非,特别是看着校门口进进出出,一脸青涩懵懂的师弟师妹,象牙塔隔绝了多少是是非非,谁又能料想走出校门迎接他们的将是这个社会的无情和冷酷。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回忆,一路美好,又是一路心酸……
就这样,若冰在西川待了3天,这些天“老大”陪着她好好疯了一把。
两个人在财大把学生时代那点小温馨抠了个底朝天,在大大小小的购物城逛到腿发软,在KTV把嗓子吼成烟熏嗓。她也喝着凉白开,陪着晕晕乎乎的“老大”跑到酒吧撩汉子。
那个“金丝雀”始终鞍前马后、寸步不离,还差点在酒吧和一个醉鬼干仗。若冰还清晰地听到喝高了的“金丝雀”对着电话大呼小叫、颐指气使,样子像极了方一凡,像是和女人在吵架!
期间方一凡又打来了一个电话,低声下气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吃了这么多天外卖,又要接送萱萱,这货终于憋不住了,讨好来了。
若冰回了句,看心情,就挂掉了电话。
不过,第三天的时候萱萱的班主任黄老师发来了一条微信,说萱萱上课不认真听讲,在书本上乱涂乱画。若冰觉得应该是自己这次突然离开,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也不知道方一凡这货对她做了什么。
想想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回去好好开导一番就是了,她转手就把这条微信转给了方一凡,多一个字没有。
若冰本就打算明天就回去,结果晚上又收到黄老师发来的微信,说萱萱把课本上人物的头一个个用剪刀都剪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心事。心理老师也来看过了,她什么都不肯说,实在不行先回家休息两天,调试一下。
若冰当然不可能跟老师说家里的情况,说了句:辛苦黄老师了,我明天马上就赶回来。
若冰想着萱萱一脸忧郁地用小剪刀剪着那些人头,越想越慌,马上在手机上把上午11点的高铁票改签至早上7点。“老大”也不拦她,知道萱萱是这丫头唯一的那点盼。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把若冰送到了高铁站,两人依依惜别。
临走“老大”对若冰说:“丫头,姐送你一句话,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别太憋屈自己,姐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