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前。
乌黑的树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正蹲在一棵大树上,悠哉地架着弓箭观望林子中间走道那辆行走的马车。
三架黑木马车据说是张国公世子出行常驾的,前面便是国公马场安设的府邸,马车里边坐的人大概有九成是张士轩。
想不到出来执行任务,竟能碰上这等好事,林啸冷哼了声擦了擦弓箭背。他方才赶过来时,只背了三支箭。
在紫冢阁里,他的箭术起码也算得上二把手,箭下亡魂无数。至于第一自然是阁主,无论什么兵器皆是无敌。
马车渐渐到了面前,他在树上先瞄准了握着缰绳的马夫。干净利落的第一箭,车夫身边那个小厮过了许久才发现。
林啸快速反手抽出第二支,百般无聊地眯起一支眼瞄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厮。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滑稽,林啸并未急着出手。
一箭射出时,那小厮挪坐到车夫的位置,竟不急着逃命,而是忽而勒马停煞了马车去看那个落车的马夫,那支箭过早地落在了他脚边。
“啧。”
事情不如自己预料的,他有些心烦。虽说不过是运气好躲过的,但他不允许失手在这种无名小卒身上,此人必死。
眼见马车飞奔而走,林啸背着箭袋使出轻功,比马车更快地跳跃到了前面的树上。
弓箭快稳架起,瞄准那个小厮白皙的脸上。
“难不成这厮还能发现我?”
正欲动手时,林啸发现那个小厮居然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尔后还动嘴说了句类似“卧草啊”的话来。
他很快反应过来,松手放箭,眼见箭向精确地射向小厮的脸时,如此快的箭速那个小厮竟然闪身便躲过了,使得第三箭射进了车厢里。
甚至那小厮驾车逃出树林之际,看向这边嘲弄了自己一眼。虽然在车厢经过车帘飘起时,林啸看见车厢里只有两个女子,并没有他们以为在的世子。
“可恶,区区一个马匹小厮…”
屈辱感莫名涌上,林啸不可置信地捏着手上的弓箭。前方几里便是府邸,不宜抛头露面,林啸咬牙切齿地记住了那小厮的样子,轻功一跃消失在树林里。
陈里仁心惊胆战地驾车飞奔,却远远见马场的方向阵阵黑烟袅袅升起,更是心急,马车都快驾散了。
远见着府邸大门开敞着,几个眼熟的纷纷拿着木桶之类的家伙事往外飞奔。吴前在府门口带头分配工作,看着陈里仁惊慌地驾车冲撞到府前,忙喊她。
“小仁!”
几个人帮着拦住控制住马车,把几近腿软的她扶了下来,又去接车厢里那两个。有个眼尖的看见车板上还有血。
“怎么回事,你怎么自己驾车来了?”
吴前扶着她就地坐下,陈里仁惊魂未定地抓着他的手念叨:“马夫,马夫被箭射死了!”
说罢又心急地指着马场的方向:“马场怎么着火了?”
“有个姑娘中箭了。”
去扶车厢里边的那两人边抬下来边叫人去喊大夫,陈里仁这才想起似乎有支箭冲进了车厢里,慌忙爬起来喊着“风儿”的名字。
“是不是风儿!”
那两人将受伤的人抬了出来,陈里仁才见着那是春儿的脸,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胸前全是鲜血,已经没有意识了。
她心里一咯噔,又去寻风儿,只见风儿哭哭啼啼地被他们拉了下来,狼狈朝自己扑了过来:“哥儿!”
陈里仁蹙眉安慰着她,看着春儿被他们抬进了府。见她们无碍,吴前便忙着张罗灭火的事,让其他人把她们带进府安顿。
飞灵…她忽然想起那只小白马来,便不管不顾地起身跟着吴前去。
一车人浩浩荡荡地运载了几车水驾到马场,烈火已经烧掉了将近一半的马棚,大量马匹们发狂奔走,烟雾缭绕。
四处一片狼藉,等火救了下来,许多马匹已经逃的逃,死的死,损失惨重。临时搭建的马棚们也都塌陷了。
陈里仁耳边嗡嗡的,马肉和草棚燃烧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大家伙都受到了打击,有人还流了泪。
她看见吴前指派人去清点和寻回落跑地马匹后,差点站不稳,崩溃地念叨着:“完了…咱都要完了…这些可是官家寄养的军马啊…”
“吴前,朱老人呢?”
“朱老…朱老告假了一天,明日回来…我们完了,小仁,完了…”
见吴前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她的心咯噔咯噔地跳着。事情怎能如此巧呢,从张士轩放自己过来,到春儿中箭,朱老告假马场便立马着了火…
“难不成这些都是张士轩一手安排的?”
陈里仁随即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唐。
且不说他是不是因不想纳通房这种理由刺杀春儿,但火烧马场这事,哪怕是皇亲国戚,把官家打仗的战马整没了也是要抄家灭门的。
既如此,究竟何人有此意图和本事?
这样的滔天大祸,整个国公府都要遭殃,她甚至不敢想象马场这些仆人的下场。
待马场的局面控制住,已经是凌晨三五时辰了。府邸上的大家伙浑身狼藉,又困又累,麻木的麻木,哭嚎的哭嚎,但谁也不敢睡。
只能在心里盼着送信的将朱老请回来,与国公爷求下情,再指望国公爷在官家那儿撑得住才好。做下人的犯了错是死是活,全凭主子一句话。
再者,马棚起火一事的根源尚未查清。
吴前尔后稍打起了精神,分配人手后续事务,但每个人都瘫坐在地视死如归的样子,听不进话。
“起火一事尚未查明,大家要是真想在国公爷那掉脑袋,或是被官家诛九族,就都别起来!”
陈里仁为了引起他们注意,顺便刺激一下他们的精神,用力摔断根烧焦的木头大喊道,放下狠话。
如果这事是人为阴谋,犯人都不知道跑了没,现在谁都没心思注意周围的人,一定不能放松警惕。不光是为了马场这些仆人,更是为了国公府。
“说得好听,你现在是主府上世子爷身边伺候的人,又不是司马,死了也轮不到你。”